陶淵明嘆了口氣:“王家和謝家祖?zhèn)餮芯扛鞣N克制巫蠱之法,我就是知道這點才想跟她合作,想辦法取出我腦子里的蠱,慕容蘭也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但以她們的關(guān)系,要是真的肯幫忙,王妙音應(yīng)該早就出手相救了,甚至,可能劉裕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王妙音才是真正能救慕容蘭的那個人。如果你真的想對劉裕下手,也許,挑撥他和王妙音之間的關(guān)系,是一個高招?!?/p>
黑袍笑了起來,拍了拍陶淵明的肩膀:“還是你厲害,這些都給你想到了,必要的時候,我會用上,不過,現(xiàn)在我可顧不得這些事情,再怎么挑撥劉裕跟身邊人的關(guān)系,也阻止不了他的大軍即將圍攻廣固。而我已經(jīng)想好了,這場守城戰(zhàn),會是我反敗為勝的好機會?!?/p>
陶淵明有些意外:“自守孤城,斷絕外援,怎么個反敗為勝法?”
黑袍自信地說道:“劉裕之勇武兇悍,酷似當年的冉閔,今天這一戰(zhàn),證明了我軍野戰(zhàn),已經(jīng)難是其對手,現(xiàn)在大軍新敗,士氣低落,軍無戰(zhàn)心,要是開城野戰(zhàn),必會慘敗,一旦再把這最后的軍隊輸?shù)?,那就算是有堅城廣固,也無法防守了?!?/p>
“但當年冉閔攻打鄴城,卻遭遇了慘敗,就在于頓兵堅城之下,卻無法破城,遷延時日,銳氣下降,疫病叢生,這正是兵法中所謂的攻城為下,等到旬月不破城后,姚襄和燕國兩支大軍來襲,配合城中兵馬出擊,三面夾擊,冉閔就是大敗虧輸,十萬大軍幾乎一夜送光,大批名臣宿將戰(zhàn)死,他本人也是單騎逃回,從此其天下無敵的神話,就算給徹底打破了。”
陶淵明笑道:“你是想重復(fù)當年的鄴城之戰(zhàn),一邊堅守廣固,一邊等待外援,然后里應(yīng)外合,大敗劉裕嗎?”
黑袍點了點頭:“只有這個辦法了,這回大燕已經(jīng)無處可退,廣固是最后的要塞,齊魯之地的漢人不可信任,只有幾萬鮮卑本族兵馬可作最后一搏,靠了廣固的堅固城防,守上一年問題不大,但一年之內(nèi),若是沒有援兵到來,還是最后會陷落的,當年曹嶷和段龕先后據(jù)廣固作亂,靠了這座堅持抵抗石虎和慕容恪的大軍長達一年之久,可就算能守上一年,也還是因為外援斷絕而最后失敗,被迫投降,我不想落得這樣的下場,你明白嗎?”
陶淵明點了點頭:“所以,你要我去后秦求援?”
黑袍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是的,后秦的姚興,上次因為西蜀的事情和劉裕徹底翻了臉成了敵人,所謂南陽十二郡的贈予之恩,也已經(jīng)抵消不計了,他應(yīng)該很清楚,南燕一滅,下一個就是他的后秦,起碼是中原之地。現(xiàn)在后秦給胡夏打得死去活來,楊佛嵩,齊難這些名將先后戰(zhàn)死,姚興本人親征也幾次敗于劉勃勃之手,幾乎送命,若是再給劉裕趁勢攻擊,那滅國之日,就是指日可待了。”
陶淵明咬了咬牙:“可若是后秦自身難保,又怎么能抽出兵力支援南燕呢?”
黑袍冷冷地說道:“劉勃勃是靠了騎兵的高度機動,到處游擊,讓后秦以車步為主的軍隊疲于奔命,這才能找到戰(zhàn)機,利用伏擊,野戰(zhàn)取勝。但若是要他攻打后秦的嶺北各堅城要塞,恐怕他沒這個本事,象是新平,陰密,安定等要地,劉勃勃也曾經(jīng)幾次強攻,都未能得手。要是連嶺北的大城也無法攻取,想要進關(guān)中,奪長安,就更不可能了?!?/p>
陶淵明正色道:“師父的意思是說,只要姚興不主動出擊,收縮兵力防守嶺北一帶的要塞,那劉勃勃是無力攻取的?”
黑袍點了點頭:“是的,嶺北各城,都有足供萬人以上的軍隊食用一年以上的存糧,劉勃勃的軍隊都是部落騎兵,來去如風(fēng),擅長機動作戰(zhàn),更是每戰(zhàn)需要擄掠得到好處,不然就兵無戰(zhàn)心,只要姚興可以堅壁清野,收縮防守,那劉勃勃攻無所獲,自然過幾個月就退走,嶺北本就是土地貧瘠,產(chǎn)出不多,長年來一直要靠關(guān)中和隴右的糧草支援,就算放棄城外,專門防守,也不會給國家造成過重的負擔,你可以跟姚興說,只要他穩(wěn)守嶺北不戰(zhàn),派出三萬關(guān)中主力,配合兩萬中原部隊,或攻掠豫州,或出兵入南燕,與我廣固守軍合擊劉裕,那戰(zhàn)后,我愿以三萬套俱裝甲騎的裝備作為謝禮,并派出兩千俱裝甲騎將士入后秦,指導(dǎo)秦軍學(xué)習(xí)甲騎的戰(zhàn)法?!?/p>
陶淵明有些疑惑地問道:“后秦也是大國,我上次去秦國時,姚興也當面跟我說,他有五萬以上的鐵騎,為何還需要你提供這些呢?”
黑袍的笑聲中透出一股不屑之情:“不是人馬俱甲,就叫甲騎的,秦軍不過是些部落羌人,并不習(xí)戰(zhàn),對于穿重甲后如何保持隊型,如何來回馳突,甚至一人雙馬,戰(zhàn)前換裝這些,都是一無所知,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幫騎馬的披甲步兵而已,根本發(fā)揮不了俱裝甲騎的威力,要讓他們能百騎一隊,鐵索相連,集團沖陣,更是不用想的事,當今天下,能做到百騎合一,甲騎突擊的,惟我大燕鐵騎和魏國甲騎耳!”
多方出兵亂天下
說到這里,黑袍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之色:“想當年,慕容垂為了暗結(jié)謝家,在前秦暗中作亂,恢復(fù)燕國,曾經(jīng)派慕容蘭來東晉與謝家接頭,順便去考察一下當時小有名氣的京口村夫劉裕?!?/p>
陶淵明笑了起來:“可誰也沒有想到,諜者女王慕容蘭,這個慕容家族史上最優(yōu)秀的女中英豪,居然會真的愛上了劉裕,不僅騙過了他兄長,更是連師父也給她瞞過去了!”
黑袍咬了咬牙:“我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為什么這個我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最優(yōu)秀的諜者,居然會為了一個男人背叛了我,背叛了她的家國,我原以為是后來她跟劉裕處久了才生情,現(xiàn)在想來,她在跟謝家接觸時就已經(jīng)要他兄長把甲騎的戰(zhàn)法告訴晉軍,以取信于謝安和謝玄?,F(xiàn)在我才明白過來,她不是要取信謝家,而是要取信劉裕!”
陶淵明點了點頭:“是啊,劉裕沒有離開過南方,對北方騎兵,尤其是俱裝甲騎的戰(zhàn)法,一無所知,若不是慕容蘭向他盡數(shù)吐露了騎兵的各種戰(zhàn)法,他又如何能在淝水之戰(zhàn)時就對北方胡騎了如指掌呢?今天之敗,其實就是二十多年前種下的因啊。”
黑袍怒不可遏,一掌擊出,面前的草木灰堆一陣灰土飛揚,帶著星許火星的余燼,淋得他滿身都是,就連青銅的面具上,也沾了不少灰,這讓那兩只眼洞里,發(fā)紅的那雙眼睛,格外地引人注目。
陶淵明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黑袍,搖了搖頭:“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見你如此憤怒,師父。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一句,不管你再恨慕容蘭,也不能就這樣殺了她,想要拖到援軍到來,這個女人必須得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