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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981節(jié)（第3頁）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那慕容蘭，你是要把她留在青州，長久留守嗎？”

劉裕看了一下劉穆之，說道：“這個就看穆之和她的合作情況了，能穩(wěn)定住青州，直到我們消滅了妖賊和天道盟，那后面青州就會收回國有，作為進一步北伐的基地，而她保護完了族人之后，也不需要拋頭露面當(dāng)官，畢竟作為女子，當(dāng)一個地方官，并不合適。”

王妙音的秀眉一蹙：“就是說，她早晚會是你的妻子，和你在一起？”

劉裕嘆了口氣：“妙音，你說的事情，我會認真考慮的，現(xiàn)在我們談的是國事，不是個人的感情，而且，我明確地跟你說過，這不涉及孩子。就算你和慕容蘭都成為我的妻子，也不要以為母以子貴，靠著孩子來提升家族的地位。妙音，我們的感情，我希望是純粹的，不帶任何利益交換的?！?/p>

王妙音幽幽地嘆了口氣：“不是我要這樣想，是天下人會這樣想，世家也好，慕容部落也罷，他們是到不了你這個精神層面的，慕容氏族人肯投降，無非也是把希望寄托在慕容蘭的身上，以為成為她的娘家人，你能帶著發(fā)達，而我身后的世家門閥也是這樣想，這點，你準備何時跟他們解釋呢，又如何取信于他們？”

理順關(guān)系明家國

劉裕平靜地說道：“妙音，我想，世家門閥子弟多是飽讀詩書之輩，應(yīng)該比普通人更加明禮義。不是說剝奪他們的一切，收歸國有，而是要在國家和家族之間找一個平衡點，總不能說因為先輩有功于國，就讓子孫世世代代可以不勞而獲，可以永遠地奴役和控制別人，可以永遠把本來屬于國家，屬于天下百姓的土地，資源，都世世代代地據(jù)為已有?！?/p>

王妙音點了點頭：“這點我們討論過無數(shù)次了，老實說，是有不少世家高門已經(jīng)在轉(zhuǎn)變思想，接受你的這個觀點，但還是有些家族不愿意放棄以前的利益，畢竟，不勞而獲，好逸惡勞是人的本性，不是你可以改變的。那些書中的道理，大家知道，，但要輪到自己的頭上，又是另一回事了?！?/p>

劉裕嘆了口氣：“這個事情已經(jīng)由不得他們了，大晉南渡百年，世家門閥開始為了國家立過大功，也保護過百姓萬民，所以他們最初享受這些遠超他人的待遇，是應(yīng)該的。”

“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百年過去了，世道早就改變，曾經(jīng)對于國家有大功的家族的后代，現(xiàn)在成了占有國家最多資源，也對國家害處最大的一個人群，要想避免西晉滅亡的災(zāi)難，我們只有現(xiàn)在就做起，從自己做起，把世家大族不應(yīng)該占有的那些，吐出來，還給國家，還給天下百姓?！?/p>

王妙音搖了搖頭：“道理雖然沒錯，但這畢竟是把別人手中的東西，百年下來認為天經(jīng)地義的東西硬生生地搶過來，讓人沒有想法，是不可能的。裕哥哥，這些年來，你的這些理念，其實就連我和穆之也不是完全認同，但我們出于對你的信任，還是幫你去做了，但這不代表別人也能如此?！?/p>

劉穆之嘆了口氣：“妙音啊，我覺得寄奴說的，并沒有過份的地方，不是把世家門閥所擁有的一切剝奪。想做這個的是天師道，他們起兵倒是把世家的所有一切，無論是土地還是佃戶全搶光了，連世家子弟的命也奪去，是寄奴保護了他們，打跑了妖賊，拯救了國家的同時，也拯救了世家。這可是救命之恩。”

王妙音沉聲道：“救命歸救命，并不代表所有東西都要交出去。在不少世家子弟看來，這些土地，佃農(nóng)是父祖輩留給他們的基業(yè)，就算自己的命不要，也不能失掉這些基業(yè)，拱手讓人。有些事情可以商量，比如爵位代降，不再世襲為官，但是土地，佃農(nóng)這些涉及到后世生存的基本利益，不少人還是不愿相讓的。”

劉裕正色道：“這些是國家的財產(chǎn)，是公利，不是他們世家的私利。妙音，大晉的國法，所有的土地歸的是國家，是皇帝來分配，不是世家可以世代擁有的，這點沒錯吧?！?/p>

王妙音的眉頭一皺：“這些不過是明面上的法律，實際上…………”

劉裕打斷了她的話頭，繼續(xù)說道：“實際上多年以來，世家門閥利用自己身居高位，執(zhí)掌政權(quán)的便利，帶頭就把這些法律行同虛設(shè)，把本屬于國家的土地，人口變成自己家的，甚至還覺得這樣是理所當(dāng)然，天經(jīng)地義。有了土地，有了佃農(nóng)，那本該正常向國家交的稅，倒反而象是他們施舍給國家的?！?/p>

“普通的小民，自耕農(nóng)們?yōu)榱私o國家交稅，終年勞作無休，子弟還要從軍報國，戰(zhàn)死沙場。而擁有最多土地，資源的世家子弟，只要在軍中混個文書，隨個軍，就能拿到比別人流血犧牲更多的回報。妙音，你覺得這樣是公平的嗎？是我們這些手握政權(quán)的人應(yīng)該允許的事嗎？”

劉裕的這些話，說得義正辭嚴，震聾發(fā)聵，即使是能言善辯如王妙音，也是無言以對，只能一聲嘆息，幽幽地說道：“裕哥哥，你占了大義，但是這些，涉及人性中最黑暗的私利部分，即使是道理站在你這邊，他們也不愿意去做的，你有道義的高點，但是治國理政，收稅抽丁的本事，只有他們才有，如果鬧僵了，那最后損失的還是國家，還是百姓哪?！?/p>

劉裕咬了咬牙：“所以，我得作出讓步，繼續(xù)讓他們能享受到超過平常百姓的好處，利益。哪怕是他們的子弟從軍混功勞，保爵位，繼續(xù)占有大量的土地，吸引很多無地的農(nóng)戶，我也只能默認。但這些只是權(quán)宜之計，因為沒有平民子弟能全面治國，所以我暫時只能讓步，可這不代表以后永遠會如此。至少這回，在齊魯之地，我就不能再按吳地的那套來。必須要有新氣象，新改變?！?/p>

王妙音咬了咬牙：“因為現(xiàn)在有慕容部的人打仗了，有這些青州的漢人豪強能治理了，所以你準備用這些人來取代一直為你效力的南方世家了嗎？”

劉裕搖了搖頭：“妙音，大家都是為國出力，為國出力的同時也為自己的家族和小家謀取利益，不是為我劉裕做事。這點，你要弄清楚。國家是所有人的，不是某個人的，不是我劉裕的，也不是你謝家的。有福一起享，有難一起當(dāng)，按國法辦事，這才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做的貢獻大，那得利就多，但不代表這些利益能世代占據(jù)。也不代表這些利益只歸于世家大族，與百姓無關(guān)?！?/p>

王妙音冷冷地說道：“可是現(xiàn)在，我只看到了戰(zhàn)敗滅國的慕容部，南燕的漢人豪強有了利益，有了好處，而支持起大戰(zhàn)長達一年的吳地世家，似乎沒有得到什么好處和利益，除了你說的從軍混到的軍功，爵位外，也不過是接手了慕容氏胡人的那些牧場而已，還只是國家借給他們打理個十年，十五年的，并非能一直擁有。想要招攬的胡人騎兵，也給你否決了。那請問你要我如何跟支持我們的世家門閥解釋呢？這次不讓他們滿意，下次他們還會這么積極嗎？”

劉裕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真正想要的，就是下次再北伐，用國家倉庫的力量，用國家正常征發(fā)的丁壯，而不是象這回一樣有求于人！”

舉國平等無內(nèi)外

王妙音先是一愣，轉(zhuǎn)而冷笑道：“裕哥哥，你的想法很好，可惜，難以實現(xiàn)，治國理政，靠的是才能，需要的是文化，你確定你的北府兄弟，或者是大字不識幾個的平民百姓，有這個能力嗎？”

“之前北府將士多年征戰(zhàn)，不是沒分過地，給過爵?？山Y(jié)果如何？他們連自己家?guī)桩€地都不知道，手里只會握刀槍，不會握筆桿子，最后這些地仍然只能委托世家子弟和士人們管理。就是你這回的大軍，你說世家子弟是跟來湊熱鬧混軍功爵位的，但他們的貢獻，不在戰(zhàn)場上，而在后面的管理上，不然你以為將士們手中的軍械，身上的鎧甲，每天吃穿用度，是誰在打理呢？”

說到這里，她看向了劉穆之：“穆之，這點你最清楚了，后方提供的軍糧補給這些且不說，就說這軍中之事，離了世家子弟，軍吏文書們，這大軍能維持幾天？”

劉穆之點了點頭：“妙音說的對，現(xiàn)在無論是后方的補給還是軍中的管理，確實也離不開世家子弟，寄奴說的他們是來混軍功的，有失偏頗了?！?/p>

劉裕淡然道：“他們當(dāng)然是作了貢獻的，不然我也不會分配給他們爵位和軍功。這就跟楚漢相爭，劉邦論功第一是蕭何，是一樣的道理。但是妙音，我的意思是，這天下會治國理政，不可能，也不應(yīng)該永遠是世家子弟們的專屬權(quán)力。就象打仗從軍，也不應(yīng)該是北府將士的單獨權(quán)力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