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奇沉聲道:“末將遵令,只請朱大帥千萬要以安危為已任,不可輕身涉險,你的生死不是你一個人的,關(guān)系全軍的士氣?!?/p>
朱超石站起了身,抽出了腰間的佩劍,沉聲道:“愿天師賜我等神力,清平世界!”
所有的船首們?nèi)计鹕沓槌隽伺鍎?,齊聲道:“天師賜我神力!”
隨著周圍的鼓角之聲大作,在周圍的天師道眾們一浪高過一浪的瘋狂吼聲中,朱超石在心中默默地自語道:“道規(guī)哥,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你可一定要來啊,我知道,你一定會準備好雉尾炬的,到時候就算葬身火海,我也一定會保你成功!”
入夜,會稽號,帥臺。
已近二更,朱超石換了一身黑色的水靠,外罩軟甲,手中持著大戟,這正是何無忌給他留下的破虜戟,在這個時候,他特地拿了出來,與帥臺上近百名手持短刀,手斧,長劍和分水刺的天師道精英弟子們,顯得格格不入,與之接近的,也只有十余名朱超石一直統(tǒng)領(lǐng)的,自被俘起就一直跟著他的前晉軍親衛(wèi),他們的手中,仍然是拿著晉軍時的刀劍,身著皮甲,戴著皮盔,和朱超石一樣,與周圍的天師道教眾們,是肉眼可見的差別。
而在這巨艦之上,沒有半點燈火,周圍的江水之聲嘩嘩拉拉的,在巨艦?zāi)侨缧∩揭粯育嫶蟮年幱爸?,每個人渾身上下唯一發(fā)白的地方,大概只有眼白的那點了,幾根長長的鐵鎖,連接著其他的幾條相鄰巨艦,上面鋪著木板,因為按照軍議,只有敵軍突襲后,四條巨艦,要相互支援,而五層甲板之上,上千名的天師道眾們,各執(zhí)長短兵器,早就作好了戰(zhàn)斗的準備。
站在朱超石身邊的,是會稽號的副船首,劉子奇是也,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眉毛是一字狀連在一起,還有些發(fā)黃的壯漢,手持一柄三股漁叉,腰間圍著的不是腰帶,而是一張漁網(wǎng),月光照著他的這柄漁叉,閃著森寒的光芒,即使是在這夜間,也透出一股充滿著殺氣的寒意。
朱超石輕輕地勾了勾嘴角,看著劉子奇和他手下的數(shù)十名親兵護衛(wèi),都是這樣刀槍出鞘,殺氣騰騰,他說道:“劉船首,我們現(xiàn)在不能暴露位置,你最好還是和弟兄們把家伙給收起來,不然一片白花花的,晉軍就知道我們的方位了。”
劉子奇哈哈一笑:“朱大帥,抱歉,我們神教的這些兄弟們的規(guī)矩,刀劍既然出鞘,那不飲血是不能回的,就象在船上吃魚一樣,萬萬不能翻這魚身,都是不吉利的事,在戰(zhàn)前,我們已經(jīng)喝過天師賜福的符水了,天師一定會賜給我們足夠的力量,讓我們斬盡妖邪,就跟以前一樣?!?/p>
朱超石的心中冷笑,暗道過會兒看你們這幫妖賊是怎么死的,但他表面上仍然平靜,說道:“到時候真要打起來,劉船首你坐鎮(zhèn)巨艦指揮本船戰(zhàn)斗,而我按計劃是要坐小船突襲的,我的戰(zhàn)船,可曾準備妥當?”
劉子奇點了點頭:“一條速度最快的黃龍戰(zhàn)船,早就準備好了,槳手全是忠誠可靠,有多年服役經(jīng)驗的人,一半多是英師兄和我的親傳弟子,您可以絕對放心。不過,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是不是讓我去突擊,您留在這里指揮呢?”
棄糧跳江加速逃
朱超石擺了擺手沉聲道:“這話就不用再提了我說過很多次,我朱超石指揮的戰(zhàn)斗從來沒有過讓兄弟們在前面拼命,自己在后面看著的,只有跟大家一起沖鋒陷陣,親冒矢石,才是我的風(fēng)格,當然,我會在完成了所有的指揮和命令后,再親自出擊,到時候艦隊的指揮就交給夏一奇船首,如果他不能指揮,那就由你劉船首接替,明白了嗎?”
劉子奇點了點頭,還是眉頭微皺:“可是夏師兄那里是有大將旗的,如果他那里的大將旗倒了,那我這里…………”
朱超石笑著拍了拍劉子奇的肩膀:“這有什么為難的,黑夜之中,你現(xiàn)在能看得清那大將旗嗎?要是四條巨艦捆綁在一起,被敵軍攻擊了,夏船首那里的大將旗如果降落,說明天師號已經(jīng)完蛋了,那你這里又能好到哪里去?好了,劉船首,別再問這些事了,現(xiàn)在,我要全心全意地指揮戰(zhàn)斗?!?/p>
劉子奇點了點頭,正要開口,突然,他的臉色一變,而原本發(fā)黃的眼珠子中,頓時變得火光閃閃,那是因為他看到了五里外突然騰起的沖天火光,平靜的夜空之中,嘶吼與喊殺聲,頓時響徹了方圓十里內(nèi)的江面,劉子奇驚喜地指向了西邊五六里外,那蘆葦蕩的方向,聲音都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朱大帥,果然不出你的所料,西邊,西邊那里,林師兄他們打起來啦!”
朱超石的目光,也早已經(jīng)投向了西方,隔著五六里,仍然騰起的熊熊火焰,伴隨著帶有焦糊與血腥味道的江風(fēng),形成了一股血腥的熱風(fēng),正是他熟悉的戰(zhàn)場的味道,喊殺聲與鼓角之聲,隨之而來他喃喃地自語道:“開始了嗎?”
西邊,五里處,枚回洲。
林子奇坐在他的旗艦江寧號上,這是一條大號的黃龍戰(zhàn)船,塊頭比起周圍的十余條同樣的黃龍戰(zhàn)船來看,要大那么一些,里余之外的江面上,已經(jīng)是火光沖天,殺聲震江,不停地有魚兒跳出江面,讓江寧號周圍的江水中,一片撲騰之聲,而與之相應(yīng)的,是戰(zhàn)船上時不時地有身著水靠甚至是打著赤膊,身上抹著魚油,嘴里叼著鋼刀或者漁叉的水鬼,跳入江中,向著火光沖天的戰(zhàn)地游去。
林子奇的身邊,一個藍布打結(jié),扎在額頭的親衛(wèi)喜笑顏開:“師父,這朱大帥可真的是料敵如神哪,晉軍果然在夜里悄悄突圍了呢,看樣子,這船上裝的東西,還真不少哪。”
他說話間,只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歡呼之聲,當先的一條晉軍的戰(zhàn)船上,軍旗連同著主桅,一起斷裂,兩丈多高的桅桿,從根部折斷,帶著那面“晉”字的大旗,重重地砸到了江水之中,整條戰(zhàn)船,已經(jīng)在數(shù)百上千的火箭攻擊之下,燃起了大火,可以肉眼清楚地看到,幾十個混身著火,身著甲胄的身影,落到了江水之中,連個水花也激不起來,就直接沉底了,而三四條系在船尾的走舸小船,則迅速地離開了這條正在傾覆的黃龍戰(zhàn)船,頭也不回地向后逃去。
這個藍布扎頭的親衛(wèi)哈哈一笑,狠狠地一擊掌:“干得漂亮,當先的先鋒船,居然這么快就給我們擊沉了,看來這晉軍的水師,根本無法與我們神教的艦隊相比哪?!?/p>
另一個臉上盡是麻子的親衛(wèi)則是勾了勾嘴角:“李師弟的觀察還不是太仔細啊,這些晉軍的戰(zhàn)船明顯吃水很深,速度很慢,所以給我們一下子就截住了,他們不是作戰(zhàn)的,顯然是裝載了不少軍士與物資呢?!?/p>
說到這里,麻子一指那條正在下沉的戰(zhàn)船,兩邊仍然不停地有著火的戰(zhàn)士掙扎著跳進江中,幾乎是以各種高難度跳水的姿勢,如同一塊石頭一樣地直接入江,沒有一個浮得起來的,麻子笑道:“若不是身上穿了重甲,全副武裝的軍士,又怎么會落水后連掙扎都做不到呢?師父,這些船真的跟朱大帥所料一樣,是裝了援軍和糧草軍械,去支援武陵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