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超石擺了擺手:“不,道濟,你理解錯了,他給我天師令,可不是轉(zhuǎn)交給我,盧循在指定我為主帥之后才離開艦隊,順江而下去的豫州方向。如果他有意讓我為主帥,何必要繞這個彎?所以,我認為黑袍拿到這個天師令,是為了代盧循監(jiān)視我的,一旦發(fā)現(xiàn)我有親向晉軍的舉動,馬上就會以此令來誅殺我?!?/p>
劉道規(guī)點了點頭:“這倒是符合妖賊的行事作風(fēng),不過,這個黑袍最后還是信任了你,把令牌給你,號令全軍,恐怕不會因為簡單的你愿意與他合作,消滅晉軍,奪取荊州這么簡單吧?!?/p>
朱超石微微一笑:“正是如此,我現(xiàn)在越來越覺得,那個斗蓬是一直能控制盧循的,甚至這個天師令牌,可能也是以前盧循給的斗蓬,自從孫恩死后,天師道中就一直沒怎么見到天師令牌,恐怕一直是在斗蓬手中,這次出兵南康,徐道覆是私自發(fā)兵,先斬后奏,也沒有用天師令牌調(diào)兵,可見這令牌不在這二賊手中,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斗蓬有這令牌,但這回卻因為種種原因,把令牌交給了黑袍,讓他持此令牌,負責(zé)荊州方面的事。”
傅弘之接過了話頭:“是的,這應(yīng)該是最可能的事,黑袍恐怕是斗蓬扶立上位的,并不一定能接管慕容垂在北方的勢力,而斗蓬為了讓黑袍為他效力辦事,只能把天師令暫借他,讓他指揮荊州之戰(zhàn),可這個黑袍出于種種原因,也許是因為他本人不善于指揮作戰(zhàn),也許是不想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所以選擇了小石頭哥你來代替作戰(zhàn),只不過,他沒想到,你居然仍然心向大晉,寧可一死也要滅掉妖賊的艦隊!”
到彥之笑道:“我倒是覺得,黑袍對于荊州這里打成什么樣,并不是太在意,他急著離開,恐怕還是不想讓斗蓬獨取支持兩大賊首,攻下豫州,直取建康的大功,荊州畢竟只是外藩,大晉的根本,仍然在建康,在揚州,而現(xiàn)在的豫州,才是建康最后的屏障,這么一想,希樂哥的處境,恐怕會非常地危險啊?!?/p>
朱超石嘆了口氣:“在黑袍走之前,曾經(jīng)跟我說,希樂哥已經(jīng)敗了,要我好好打,不然奪取不了荊州,他也無法保我以后的地位,我現(xiàn)在越來越擔(dān)心這個事情,因為我也不知道他是詐我,還是真的如此,道規(guī)哥,恐怕我們要派出得力的斥候,先弄清楚豫州的戰(zhàn)況,再作定奪啊?!?/p>
劉道規(guī)的神色凝重,說道:“恐怕,情況會向我們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發(fā)展,與希樂哥的飛鳥傳信聯(lián)系已經(jīng)斷了十天了,豫州,危矣!”
失聯(lián)疑云陰影現(xiàn)
此言一出,人人臉上變色,魯軌不信地搖著頭:“不可能,這不可能,劉希樂可是天下名將,親自領(lǐng)兵擊滅桓楚的英雄,甚至很多人認為他的用兵,不在寄奴哥之下,妖賊以前是他多年的手下敗將,他們起兵一年以來,一直無法突破劉希樂豫州軍團的正面,怎么可能這回,沒了巨艦,反而能得手呢?”
劉道規(guī)輕輕地嘆了口氣:“如果是希樂哥固守不出,在安慶尋陽一帶與妖賊一直相持,水寨為輔,阻兵陸地那妖賊想要突破,確實非常困難這一年來,小石頭你也跟懷玉兄弟的豫州先鋒多次交手,應(yīng)該很清楚這點吧?!?/p>
朱超石正色道:“是的,雖然我是故意想要消耗妖賊的實力,有時候會讓他們?nèi)ニ退赖坏貌徽f,那一帶道路難行,山地極多,而這些山嶺之中,又居住了很多蠻夷部落,疫病叢生,猛獸橫行,想要穿越這個地方,即使是千軍萬馬,也是非常困難的,只要擋住正面的大道,阻止水軍戰(zhàn)船直接沿江突進,那即使是寄奴哥親自帶兵東進,也是極難突破的。”
魯軌的臉色轉(zhuǎn)為輕松,笑道:“看吧,我說得沒錯吧,小石頭也是這個意思,妖賊是不可能突破的,那不過是黑袍故意散布的假消息,想要激你在這里死戰(zhàn)呢。至于十天沒有聯(lián)系,恐怕是因為我們之前的聯(lián)系方式,比如信鳥被妖賊截獲了,后面重新訓(xùn)練一批就是,當無大礙?!?/p>
劉道規(guī)搖了搖頭,看向了檀道濟:“道濟,你怎么看?”
檀道濟嘆了口氣:“事情恐怕不象象齒說的這么簡單,這一年來,即使是江州軍團覆滅,無忌哥戰(zhàn)死的時候,我們也沒斷了跟希樂哥的聯(lián)系,可這回,卻突然中斷了,而且他給我們的最后一封信上,分明是用暗語要我們做好準備,截斷妖賊的歸路,所以…………”
魯軌的臉色一變:“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樂哥主動出擊,然后為了隱秘而故意中斷了跟我們的聯(lián)系?”
檀道濟點了點頭:“恐怕只有這個解釋了,我們跟豫州的聯(lián)系,除了主信鳥通道外,還有備用的信鳥,哪怕有一天沒接到消息都會用備用的信鳥聯(lián)系確認,可這回,我們的備用信鳥也是一去不回,妖賊再利害,也不可能連續(xù)破獲我們的兩套聯(lián)系方式,所以,只可能是希樂哥自己主動切斷了和我們的聯(lián)系,他要我們做的,就是最后的那封信里說的暗語,要我們主動出擊,斷敵退路。”
魯軌喃喃地自語道:“斷敵退路,斷敵退路,我們這回準備運兵去武陵,然后從陸路進攻長沙和巴陵,就是這個斷敵退路?”
劉道規(guī)正色道:“是的,本來在妖賊的巨艦船隊來之前,我是準備直接攻打長沙的,甚至如果不是希樂哥的這個暗語信,我更想的是先西進白帝城,擊敗譙蜀的軍隊,徹底解除西邊的威脅,也打通跟武陵郡的聯(lián)系,這樣可以不必顧及被兩邊夾擊,只需要對付一個方向的妖賊?!?/p>
“但因為希樂哥這樣說了,我只能配合他的行動,先攻長沙,切斷妖賊前方大軍和后方基地的聯(lián)系。即使是他們的巨艦到來,我也沒放棄這個計劃,只不過是想要轉(zhuǎn)運兵馬去武陵,從陸地迂回進攻。當然,因為有小石頭的相助,我們這回成功地消滅了妖賊的水師主力,也算是個意外之喜?!?/p>
說到這里,劉道規(guī)嘆了口氣:“只可惜,我們接到這個信,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十天以上了,這說明希樂哥可能已經(jīng)率先行動了,他要我們出兵斷敵退路,但不管我們是不是出兵,他都會自己行動的,從跟我們斷絕聯(lián)系開始,應(yīng)該就是因為他不想暴露自己所在的位置,換言之,他應(yīng)該是主動進攻,進攻妖賊在豫章一帶的前線大營,才會這樣。”
檀道濟的眉頭緊鎖:“以豫州軍團的實力,與妖賊的軍力是相當?shù)模M攻不足,防守有余,他怎么會想到在這個時候主動進攻呢?”
傅弘之嘆了口氣:“只怕,是因為寄奴哥在南燕的大勝,刺激了希樂哥,他眼著看寄奴哥要回師凱旋,甚至再次主持平定妖賊的大戰(zhàn),到時候,希樂哥堅持一年的功勞,會變得微不足道,也會給寄奴哥徹底壓制,甚至,甚至這回在廣固之中立下大功,獨當一面的少帥們,都可能后來居上,跟希樂哥,道規(guī)哥平起平坐,這大概才是希樂哥不能忍的原因吧?!?/p>
朱超石的臉色變得越發(fā)凝重,說道:“是的,而且妖賊這回可是主動地把水師艦隊后撤,連巨艦都開到江陵一帶了,看起來象是不準備主動進攻,而是要回身攻下荊州,或者最低限度要保持退路的暢通,原本希樂哥可能還多少忌憚妖賊的水師實力,不敢貿(mào)然出擊,但要是知道妖賊的水師不在,那恐怕會再無顧慮,全力出擊了。”
劉道規(guī)咬了咬牙:“我并不擔(dān)心天師道的陸戰(zhàn)實力,之前我們跟這些妖賊交手多年,把他們一路趕下大海,從他們在廣州之戰(zhàn),包括這一年的表現(xiàn)來看,并不比以前更強,但如果他們的后面有天道盟,那就是兩回事了?!?/p>
朱超石看著遠處,還在燃燒著,但已經(jīng)火勢漸漸縮小下去的四條巨艦,喃喃道:“是的,這次在妖賊內(nèi)部,雖然仍然無法接觸他們的核心機密,但就以我指揮這四條巨艦的情況來看,這些巨艦的控制,進退,大量用了木甲機關(guān)術(shù),盧循尤其是精于此道,妖賊平時的運送糧草輜重,也用了很多木牛流馬之類的木甲機關(guān),大大地節(jié)省了人力,這回的廣固之戰(zhàn)中,聽說那黑袍也是各種花樣都用上,絕非甲騎俱裝,甚至有從天而降,破土而出的各種可怕殺戮工具,如果是希樂哥對上這些東西,那真的可能會陰溝翻船?!?/p>
重建軍隊守江陵
魯軌咬著牙,仍然是不信地搖著頭,但他的內(nèi)心,已經(jīng)在動搖了,因為,他已經(jīng)不能象之前那樣,出言拿出論據(jù)來反駁,只是本能地表達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而已。
劉道規(guī)嘆了口氣:“我們必須要做最壞的準備,也要做出兵的準備,就算希樂哥戰(zhàn)敗,豫州淪陷,妖賊直撲建康,甚至是在寄奴哥回師前就攻下建康,我們也不能失去信心。荊州還在我們的手中,江北南燕之地也在我們的手中,穩(wěn)住陣腳,仍然可以反擊。”
說到這里,他的眼中冷芒一閃,一股大帥的威嚴,不言自明,所有人都不自覺地站直了身子,保持了接受命令時的那種狀態(tài),就連在地上坐著的朱超石,也不禁在晉夫的攙扶下站起了身,這幾乎是他在軍中多年時的本能了。
劉道規(guī)環(huán)視四周,沉聲道:“眾將聽令,馬上回營,清點此戰(zhàn)的戰(zhàn)損,至于斬獲,由錄事參軍紀錄,后面再行評定封賞,一天之內(nèi),做好出征的準備。我在這一天之內(nèi),一定會打探到前方的戰(zhàn)報,如果希樂哥不為妖賊所動,繼續(xù)堅守陣線,兩軍相持則我們按計劃攻打長沙郡,在妖賊的兩支艦隊到來時,擇機與之決戰(zhàn),按今天的戰(zhàn)法火攻兩條巨艦?!?/p>
所有人齊聲大吼道:“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