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你在懷疑陶淵明,那我們是不是不能把陶淵明放回去回復呢?萬一他把我們這里的虛實告訴了秦軍,那秦軍若是與妖賊合兵一處,來攻打建康,我們的壓力會大上許多。”
劉裕淡然道:“我剛才分析過,秦國未必象南燕一樣,直接就是黑袍控制了一切,姚興想來不太可能是斗蓬,因為他不可能放著皇帝不做,成天跑到南邊的大晉來搞陰謀,最多是斗蓬跟那個鳩摩羅什有些交情,利用此人國師的身份可以影響到姚興,但歸根到底秦軍的行動,要符合后秦的起碼利益才行,不可能完全為了天道盟去打拼,反而折損了本國的利益?!?/p>
“如果說趁著大晉的這次內(nèi)戰(zhàn),奪取豫州青州和兗州之地,還算是穩(wěn)定中原,對秦國有好處,那么進攻建康,就是對他們有百害無一利之舉。天師道絕不會允許秦軍占據(jù)江南的土地,只這一點,就足夠了。到時候秦國損兵折將,就算拿下建康,也是在土地方面一無所獲,甚至連想要送回的司馬國璠和司馬楚之,也打著滅晉旗號的天師道絕不會接受的。就算他們成功地與天師道聯(lián)手滅了大晉,那馬上也會反目成仇,這也是為何秦國要試探我們的態(tài)度,想要跟我們講和的原因?!?/p>
謝道韞笑道:“你剛才不是分析,這是為了天師道試探,一旦我們真的交出妙音,他們就會攻打我們的北方領(lǐng)土嗎?”
劉裕搖了搖頭:“這只是一個最大的可能而已,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秦軍繼續(xù)按兵不動,或者只是有限地讓司馬國璠和司馬楚之奪取一些豫州和兗州的地盤,借以自立,然后靜觀我們與天師道決戰(zhàn)的結(jié)果,如果我們獲勝,那他們也許會跟我們改善關(guān)系,歸還土地和百姓呢。”
孟昶長舒了一口氣:“所以,你的意思是天道盟未必能控制得了這十萬秦軍,我們對秦軍的態(tài)度,仍然是不卑不亢,但要留有余地,能避免與他們交戰(zhàn),還是盡量避免的好?”
劉裕正色道:“是的,秦軍其實看似勢大,但仍然有兩個威脅,一個是雍州的魯宗之,可以直取他們的洛陽,另一個則是河北和并州的北魏,雖然北魏這兩年因為拓跋硅之死而暫時放棄了對外的軍事行動,但畢竟北魏實力雄厚,軍力強大,以前曾經(jīng)全殲過后秦的精銳主力,兩國之間是有很深的舊怨的,這回秦軍出兵關(guān)東,北魏也會感受到壓力,誰知道秦軍會不會借機去奪取北魏的北兗州之地,,或者是北上進攻并州呢?”
“所以,劉穆之在青州,會想辦法利用跟北魏有交情的南燕人士,讓他們?nèi)フf服北魏,對秦軍保持壓力秦軍是不敢冒然深入我方境內(nèi),或者是把側(cè)翼暴露給魯宗之或者是北魏軍隊的。一旦我們能守住建康,頂住妖賊最兇猛的這一波,那秦軍自然會不戰(zhàn)而退,所以,我們不需要太過于考慮秦軍的威脅,而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妖賊身上?!?/p>
孟昶點了點頭:“你剛才來之前,羨之就主動表態(tài),愿意把他徐家的暗衛(wèi)和部曲拿出,編入守城的軍隊之中,而謝夫人也作了同樣的表態(tài),如果有他們這些世家大族帶頭,別的家族也跟進響應的話,城中能多出一兩萬可戰(zhàn)之兵,增加我方戰(zhàn)勝的機會呢。”
劉裕平靜地說道:“兵貴精不貴多,不是只看人數(shù)就能決定勝負,妖賊看似有二十萬之眾,但真正有戰(zhàn)斗力的,也不過是四五萬老賊而已,再就是我方的降軍和俘虜,如果被迫為妖賊效力,那他們的可戰(zhàn)之士應該接近十萬?!?/p>
“現(xiàn)在我們城中加上孟懷玉撤回的部隊,大概可戰(zhàn)之兵有二萬左右,我已經(jīng)讓索邈緊急帶一千余鮮卑的俱裝甲騎部隊,配備虎皮,編成了虎豹騎,應該在這一兩天內(nèi)就能趕到,只要我們有騎兵,那就有信心在野戰(zhàn)中打敗以短兵器為主的妖賊,粉碎其在城北一帶的幕府山與京口一線強行登陸的企圖?!?/p>
“至于南邊的秦淮河口,是最危急的地方,這里在平時是大量民船和商船隊進入的地方,但現(xiàn)在在戰(zhàn)時,是最容易受到攻擊的地區(qū),江心的新亭那里,面對河口,水勢相對緩慢,如果妖賊到來后不作停留,全軍在新亭那里強行登陸,然后焚船列陣,以示有來無回的決心,跟我們拼命,那就是我們最怕的打法了?!?/p>
謝道韞的眉頭一皺:“這樣的打法,我們?nèi)绾螒獙δ???/p>
劉裕嘆了口氣:“敵軍新到,又是剛打了勝仗,補給充足,銳氣極盛,他們是要來求速戰(zhàn)的,但是我方是希望能拖下去,拖到我們的援軍趕到,拖到敵軍的士氣下降,所以這一次,我們不能選擇上次在京口的打法,與敵決戰(zhàn),而是要盡可能地堅守不戰(zhàn),敵軍新亭上岸就是要來跟我們決戰(zhàn),我們不能中了他們的計,必須要避其鋒芒?!?/p>
“我們要把主力放在南邊的石頭城,燕子磯一帶的要塞,依托城堡,嚴防止死守,此外要在秦淮河入口處,沉船落石,遍布尖樁,以阻止敵軍的船只強行沖入河口,從背后攻擊我們的石頭城要塞,要塞之中,要留有最精銳的部隊,三千到五千人,帶上兩個月以上的糧食與足夠的弓弩儲備,作好堅守不戰(zhàn)的準備,無論敵軍如何強攻要塞,都不能去貿(mào)然救援,起碼半個月內(nèi),絕不可以跟敵軍直接在城南決戰(zhàn)?!?/p>
孟昶的眉頭一皺:“那你看誰人可以當此重任,守住石頭城要塞呢?”
劉裕不假思索地說道:“這回我?guī)Щ氐哪贻p將帥們,各有所長,但若是說防守穩(wěn)如泰山,那是沒人比得過孟懷玉的,你的這位堂侄,以萬余兵馬在江州頂住了妖賊大軍長達一年,大小幾百戰(zhàn),打得妖賊聞風喪膽,我相信,如果由他帶著本部中軍人馬,堅守石頭城,一定能守得云開見月明!”
一年宰相多奇功
孟昶的眼中閃過一絲激動之色,點頭道:“多謝寄奴啊,多謝你對懷玉這樣地看重。我還以為…………”
劉裕哈哈一笑:“以為什么?以為這些年懷玉一直在希樂手下,所以我會對他有不公正的判斷和評價嗎?”
孟昶低下了頭,面有愧色:“不僅是他,就連我,這么多年,也一直是跟希樂走得近,很多事情上,都與你的號令相左,包括你征伐南燕,我和希樂之所以全力贊成,并不是出于好意,而是想看你碰個硬釘子,削弱你的實力。這樣才能提高希樂和懷玉的地位。我,我太自私了?!?/p>
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這點我可以理解,當年我們一起投軍,地位是平等的我自己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壓希樂一頭恐怕彥達你也是嫉妒胖子,所以才會和希樂越走越近吧?!?/p>
孟昶點了點頭:“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我孟昶自以為才華絕世,不在胖子之下,卻是因為胖子跟你親近,所以我只能居于他之下,羨之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可我卻不能接受,所以,我寧可跟希樂在一起,助他成事,與你爭鋒。”
劉裕微微一笑:“其實大家都是為了國家,為了天下的百姓做事,談不上什么爭來爭去的,要是希樂和你做的好,取得了相應的功績,我這個位置,也隨時可以相讓,其實,這回我給希樂的信件你也看到了,我是讓出北府軍主帥和尚書令這兩個位置,這也并不是因為一時需要討好你們,而是這一年來,你們一前一后,一文一武,在豫州頂住了妖賊,為國家立下了大功,是你們應得的回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