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羨之笑著走上前,把手放在二人握著的手上,大聲道:“那就讓我們一起開啟新的時代,內(nèi)平妖賊,外逐胡虜,讓天下永遠得到安寧與太平!”
歷陽碼頭,東吳艦帥臺。
徐道覆赤著上身,坐在一張胡床之上,六七根箭鏃與弩矢,扎在他的身上,血流得滿身都是,而一道道的血跡,已經(jīng)在他的身上凝固,兩個醫(yī)官,帶著數(shù)個助手,正在小心翼翼地為他清理著身上的這些傷口,用小鑷子拔下他身上的這些矢頭,而助手則是端著銅盆,放在徐道覆的身下,每個矢頭給拔下,都會引起創(chuàng)口的撕裂,繼而迸出一道血箭,鮮血會如同噴泉一樣地涌出,沿著徐道覆那充了刺青紋身的皮膚,流到盆里,那“滴達”的滴血之聲,甚至蓋過了艦邊的風(fēng)浪。
盧循抱著臂,站在徐道覆身前五尺之處,整個帥臺上,幾乎只有他們二人,最近的侍衛(wèi),也是在五十步之外值守,如果不是這幾個醫(yī)官與隨從處理傷口,東吳號的帥臺上,就只剩這兩大賊首了,外面的江面上,著火的,斷桅的,插滿箭矢的戰(zhàn)船,載著滿甲板哀號不斷的傷兵們,有氣無力地駛回,所有人都沉默無語,或者是號啕大哭,與出征時那震天的鼓角之聲與騰騰殺氣,滿滿自信相比,這兵敗之后的慘狀,實在是凄涼。
沾血的鑷子,夾到了徐道覆肩胛骨上的一處箭頭,輕輕地動了一下,徐道覆的臉上肌肉扭曲了一下,這對于剛才一直面不改色的他來說,有些異樣,足以看出這枚箭頭的難處理。
醫(yī)官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鼠目微須,他的聲音在微微地發(fā)抖:“副教主,這一箭,這一箭嵌進了骨頭里,要硬拔會疼死人,不如將您先綁上架子,再施以秘藥,產(chǎn)生幻覺,然后再行處理,您看…………”
徐道覆右手抄起一個十斤重的酒壇,直接往嘴里灌了幾大口,厲聲道:“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綁我,按你這么磨蹭,老子起碼半個月下不來床,是不是?!”
醫(yī)官哭喪著臉,說道:“那也比流血不止,疼得暈過去要強啊,副教主,這一箭可是直接釘進了骨頭,只怕…………”
徐道覆哈哈一笑:“老子大仗拔箭傷,從來不用秘藥,這只會讓我腦子變得遲鈍,再也不能指揮作戰(zhàn),你就硬拔,哼出一聲,不算好漢!”
盧循的眉頭微微一皺:“道覆,現(xiàn)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你若是因為強行拔箭出了什么意外,何人可以統(tǒng)領(lǐng)神教大軍呢?依我看,還是按王大夫的意見,上秘藥吧。”
徐道覆冷笑道:“上了秘藥,我要暈個十天半個月,到時候我醒過來時,是在這東吳艦上,還是在劉裕的刑場之上呢?”
神弓名箭破妖孽
盧循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沉聲道:“道覆,你這是什么話?難道你覺得我會在這個時候扔下你,自己逃跑?”
氣氛變得異常地緊張,就連那王醫(yī)官的鑷子,也就這樣定在了半空之中,再也不動一下,徐道覆突然厲聲吼道:“王醫(yī)官,你在等什么,是準備給我上秘藥嗎?我再說一遍,再不拔矢,我現(xiàn)在就宰了你,然后換個醫(yī)官來拔!”
王醫(yī)官嚇得一咬牙,直接閉了眼,雙手一用力,只聽到徐道覆悶哼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之聲響起,竟然是那矢頭,帶著足有半兩重的肉塊,還有些許的骨頭碴子,直接連同鑷子一起,落到了血盆之中,濺起的血水,淋得王醫(yī)官滿身都是。
即使是兇悍如徐道覆,,這一下也痛得是齜牙咧嘴,身上手上的肌肉,都是在輕輕地顫抖著,仿佛他xiong口的那只猛虎頭的紋身一樣,這會兒更象是化身成一只真的猛虎,張口欲噬人。
王醫(yī)官和他的助手,迅速地把一堆早就備好的草藥,抹在了徐道覆的傷處,然后抹上一塊藥草熏好的白紗布,蓋于傷處,再好好地纏上了幾圈傷帶,一如他身上其他六七處中箭之處的處理一樣,做好這一切,王醫(yī)官長舒一口氣,他混身上下,早已經(jīng)汗shi重衫,正要開口醫(yī)囑,卻聽到徐道覆厲聲道:“趕快從我眼前消失,再呆著不動,我可能忍不住要打你!”
王醫(yī)官和助手拿起藥箱,端上銅盆,逃也似地離開了,整個帥臺的甲板之上,只剩下了兩大妖賊首領(lǐng),伴隨著血腥與濃烈的藥草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徐道覆盯著盧循,沉聲道:“二師兄,你看到?jīng)]有,我缺乏的不是勇氣,而是援助,在我的人馬大戰(zhàn)南塘,孤軍奮戰(zhàn)的時候,你在哪里?哪怕你能派出五萬人馬支援,也有突破南塘的可能!”
盧循咬了咬牙:“我手里的兵馬超過十萬,不止五萬,可你讓我怎么去南塘支援你?那些個地道秘道,根本不足以讓大軍穿越,就算我過去兩三萬人,來得及立營嗎,你能站穩(wěn)腳跟嗎?”
徐道覆恨聲道:“我沒說你,我說的是斗蓬,天道盟的援軍何在?城中說好的內(nèi)應(yīng)何在?我是信了你二師兄,這才拼了所有的精銳,冒著萬難出敵于后,這一仗下來,我的兄弟折損了五千有余,全都是神教最能打,最忠心的弟子,我自己都差點回不來了。要不就是你出賣了我,要不就是斗蓬連你也騙了!”
盧循長嘆一聲,眼神變得黯然而落寞:“沒有人出賣你,我沒有,斗蓬也沒有。你好歹是活著回來了,可是斗蓬,卻跟黑袍一樣,灰飛煙滅,化為烏有了?!?/p>
徐道覆的臉色一變:“什么?斗蓬完蛋了?難道,難道他被劉裕所滅?”
盧循的面色凝重,點了點頭:“我們的眼線回報,說是斗蓬借著你攻南塘的時候,成功地讓司馬德文帶著司馬德宗出逃,去了太廟,然后以皇帝兄弟為人質(zhì),引劉裕孤身相見。這場見面發(fā)生了什么事,不得而知,只知道結(jié)果是劉?;钪?,而斗蓬卻灰飛煙滅了,不僅他完蛋了,徐赤特后續(xù)在太廟門口刺殺劉裕,也被趕到的劉毅一箭射穿了首級,化為膿水。”
徐道覆咬著牙:“這怎么可能呢,徐赤特一直是被斗蓬親自控制,服用的可是蠱丸,絕非一般的五石散,如果它發(fā)動蠱丸,會變成象明月飛蠱那樣的妖靈,刀槍不入,如果是劉裕用斬龍刀殺他倒可以理解,劉毅他憑什么…………”
盧循搖了搖頭:“劉毅曾經(jīng)在擊破桓楚的時候,偶然間從荊州那里得到了當(dāng)年春秋時楚國神射手養(yǎng)由基所用的養(yǎng)由基弓,還得到了猿落矢?!?/p>
徐道覆的臉色一變:“就是那張射落神箭老白猿的養(yǎng)由基弓嗎?相傳春秋年間,楚國有一只數(shù)百年壽命的老白猿,已經(jīng)接近妖仙的境界,曾入楚王宮中,偷吃王的國宴,調(diào)戲后妃,引得楚王大怒,滿宴會的名將神射手都爭相射之,卻被那只白猿高接低擋,以手接矢,竟然無一命中。到了最后,居然還說起人話來,嘲笑楚國上下無人,連只猴子都射不中?!?/p>
“這時候身為侍衛(wèi)的養(yǎng)由基挺身而出,他雖然出身貧寒,但幼時就有異人授藝,練就高超箭法,又曾經(jīng)以云夢澤中的千年喬木,輔以蛟龍之筯,猛虎之皮,制成了這么一張神弓,用的矢,號稱是曾經(jīng)后羿射日之矢,只見這養(yǎng)由基奉了楚王之令,前去射猿,那老白猿一看到養(yǎng)由基拉弓的架式就哭了,想要求饒,還沒來得及作揖,就給一箭射落樹下,從此養(yǎng)由基一戰(zhàn)成名,后來他剝了這千年白猿之皮,取其筋為弓弦,百戰(zhàn)百勝,就連楚國的一代大箭神斗越椒,也死在他的箭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