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道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公孫歸,公孫歸猛地一拍大腿:“不好,中計啦!”
一聲長笑從前方傳來:“你知道的太晚了,公孫歸,且看這是何人!”
公孫歸看向了聲音的來處,血霧漸散,霧中的情形,終于得見,只見遍地都是突騎的尸體,左一堆,右一團,幾乎堆成了小山的樣子。
幾十隊晉軍鐵甲步兵,前排舉盾,后排持槊,保持著陣形,把十余匹,幾十匹一團的騎兵逼到一處處的空地中,然后四面圍住,長槊攢刺,這些騎兵,正是剛才公孫歸和乙弗升的部下,想要沖進去追殺敵軍的突騎,失去了速度,也無法馳突的騎兵們,幾乎是給擠在一起,連行動都很困難。弩箭與飛矛四處飛舞,幾乎每一下,都會造成死亡,原來那些慘叫,不是來自于晉軍,而是他們!
至少一半以上的騎兵,在被刺殺前就給因為刺擊而負痛狂跳的座騎掀翻馬下,踏成肉泥,一面“劉”字的將旗上,掛著紇升蓋那血淋淋的腦袋,一只眼睛里插著長箭,而那猙獰可怖的表情,仍在訴說著他死前的痛苦和驚恐。
全殲前敵唱大風(fēng)
公孫歸嚇得魂不附體,他怎么也沒有料到,在自己手下縱橫一時,從無敗績的突騎兵們,那橫行江北,sharen無數(shù)的悍將紇升蓋,怎么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而剛才還生龍活虎的數(shù)千突騎,這會兒如同那待宰的羔羊,就象平時游牧打獵時一樣,給獵手們分割,包圍,逼迫,最后縮成一個個擁擠的小團,被槊刺箭射,這不是戰(zhàn)爭,這是一邊倒地屠宰,只不過這一次,被屠戮的一方,是自己的手下!
乙弗升大吼道:“將軍,快撤,我來擋住敵兵!”
他一邊吼,一邊抄起長矛,大叫道:“狗日的晉軍,我跟你們拼了!”說著,他大叫上前,二十余個親衛(wèi),還有百余騎兵跟著他沖了上去,而公孫歸也反應(yīng)了過來,一邊撥轉(zhuǎn)馬頭,一邊揮舞著馬鞭,聲音都在發(fā)抖:“撤,快跟我撤!”
還在他身邊的千余騎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也跟他一起想要往回跑,只聽到“嗚”的一聲,地上突然多出了幾十道長索,上百面剛才還倒在地上的盾牌,也突然立起,這回公孫歸才看得真切,原來這些盾牌的內(nèi)側(cè),竟然插滿了刀刃,變成了一道道的刀墻,攔住了本方的退路。
馬嘶聲,慘叫聲不絕于耳,數(shù)不清的突騎,被絆馬索所絆,被刀盾所擊,落到了地上,地下也冒出了眾多的刀尖與槊刃,把這些落地的騎兵們,頓時就格殺于地,然后就是數(shù)百名持槊揮刀的軍士,從地底鉆出,對著想要逃跑的突騎兵們放手刺殺,很多戰(zhàn)馬直接就給這樣從底下開了膛,腸子和內(nèi)腑都流了出來,倒地暴斃的同時,也把馬上的主人給掀了下來,只要一沾地,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會成為刀下之鬼。
公孫歸緊緊地貼在馬背上,他分明聽到耳邊有無數(shù)人嗓子在大吼道:“不要逃了敵將,不要逃了敵將。”
公孫歸突然來了勁,他的心底里在大叫大吼:“我不想死,我要活!”這個想法變成了他嘴上的怒吼聲:“閃開,都給我閃開,擋我者死!”
他的大斧在揮舞著,虎虎生風(fēng),而戰(zhàn)馬也是嘶叫著向前猛突,十幾個擋在他馬前和身邊的軍士,給他一斧一個,或是斬為兩截,或是打落馬下,慘叫不已,如果不是因為他是為了逃命而這樣砍殺本方的士兵,換個方向沖陣的話,還真的是一員勢不可擋的勇將呢!
給公孫歸這樣掄斧猛砍,倒還真的是給他殺出一條血路,兩面擋在他面前的刀盾也給生生砍斷,靠了戰(zhàn)馬上的披甲和他遠遠高于其他手下的精良裝備,這位燕軍前軍騎將,終于潰圍而出,跟著他一起逃出生天的,不到三百騎兵,他們一個個渾身是血,個個帶傷,頭也不回地就向著本方大陣而去,公孫歸遠遠地就看到了涉何的旗幟,那本是在他身后的
黑袍欲求斬將權(quán)
臨朐城頭,燕軍君臣諸將,一個個都面色凝重,在這個位置,半個多時辰前的血戰(zhàn),盡收眼底,甚至從紇升蓋突陣進去被伏擊圍殺時,就已經(jīng)看得一清二楚了,只是從晉軍的伏兵發(fā)動到五千突騎盡滅,也就一刻多鐘的時間,甚至連鳴金收兵的鑼聲也沒來得及傳到前面,現(xiàn)在,對面的晉軍陣陣歡呼,“滅胡”,“威武”之聲震動天地,而本方的軍陣卻是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默,就連這城頭的不少守軍,也是面露懼色,縱橫天下,所向無敵的慕容氏燕軍,竟然也有今天,只怕所有人看到,都會懷疑自己身在夢中。
段暉咬了咬牙,看向了黑袍:“國師,我軍前鋒盡滅,士氣已沮,士卒有畏懼之心,今天再打下去,是不是不太合適?要不暫且收兵,防守住營寨,料那晉軍,也只能跟我們相持?!?/p>
黑袍冷冷地說道:“難道,拖下去就有轉(zhuǎn)機了嗎?段將軍,晉軍剛過大峴,就有上千漢人逆賊前去投奔,連什么辟閭氏多年隱姓埋名的余孽都跑出來了,今天他們又旗開得勝,若是扎營對峙,只怕四處的民眾會紛紛來投,而我軍十幾萬大軍在此集中,消耗的軍糧,物資是巨大的,就算靠了臨朐城里的大倉,也最多夠吃一個月,拖的時間越久,對我們越不利?!?/p>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沉聲道:“再說,晉軍現(xiàn)在氣勢如虹,我們?nèi)绻僖煌丝s,只會讓他們氣焰更加囂張,到時候未必會給我軍扎營對峙的機會,甚至可能會強攻臨朐城?;蛘呤菑姽ノ覀兂峭獯鬆I?!?/p>
賀蘭盧搖著頭:“不至于吧,他們遠道而來,沒有攻城拔營的器材,如何強行攻營攻城?”
黑袍嘆了口氣:“你看晉軍今天列陣而來,連本方大營都沒有設(shè),就是做好了強攻的準(zhǔn)備,我軍十幾萬大軍集中在城下,只能野戰(zhàn),根本無法正常收兵,現(xiàn)在他們距我軍不到五里,我軍想要撤進城內(nèi)或者是分到各處營地,必然會產(chǎn)生混亂,當(dāng)年前秦就是因為在淝水之戰(zhàn)中,臨陣而退,結(jié)果北府軍趁勢突擊,以至全線崩潰,這教訓(xùn)就在眼前,諸位不可以再議。惟今之計,只有一步不退地跟他們戰(zhàn)斗了?!?/p>
段暉點了點頭:“國師說得有道理,就看晉軍前鋒列的這么多大盾,他們就可以依靠這些戰(zhàn)爭物資強行攻城破營,我軍臨敵要退,必會大潰,而且我軍騎兵為主,本就是利于野戰(zhàn)進攻,不利防守大營,以已之短,去迎敵所長,是兵家大忌?!?/p>
說到這里,段暉頓了頓:“國師,我軍現(xiàn)在士氣下降,公孫歸的突騎本就是我軍精銳,剛剛在江北立過功,這樣的部隊,給如此迅速地消滅,也難怪將士們心生懼意,現(xiàn)在可能只能出動甲騎俱裝,正面打破晉軍的陣形,迫其后退,如此才可以提振士氣?!?/p>
段暉咬牙行起了軍禮:“陛下,國師,末將不才,愿領(lǐng)五千甲騎突陣,若不取勝,提頭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