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的面色陰沉,沒有說話,但是拳頭已經不自覺地握了起來。
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希樂,你我都是苦出身,都是從小到大,受了太多的欺壓與不公正的對待,我想的是改變這個世道,讓人不能再因為權勢而隨便地欺負人,但難道你的想法,就是自己變成那個欺負別人的人嗎?那我們的奮斗,就是一次次地重復這樣的世道,我們的子孫,早晚有一天也會給當年我們這樣的人所打倒,所推翻,今天的妖賊雖然是我們的大敵,但也是給世家大族欺壓了幾十年,上百年,才會積累這樣的怒火,雖然他們走上了邪路,但給我們提了個醒,那就是不能把人逼得太狠,太急,逼得走投無路,當一個人一無所有,只剩條爛命的時候,那是什么也做得出來的?!?/p>
劉毅不發(fā)一言,把頭扭向了另一邊。
劉裕勾了勾嘴角:“其實,你自己也知道,跟著那些妖賊渡海遠征,去國萬里到廣州的,那上萬老賊,一大半就是你賣給世家高門的這些戰(zhàn)爭孤兒,他們無父無母,也無家世牽掛,爛命一條,所以也是造反最堅決的人,我們盡量不要把這些人逼上絕路,這不僅僅是仁義道德的事,也是給自己消除隱患的事,實際上,這樣的孤兒,是最適合從軍打仗的,如果我們能給他們再配上媳婦,那就會讓他們對我們感恩不盡,以后就會世代效忠國家,世家愿意買這些人作為自己的莊客,也正是看中了這點啊。”
劉毅的心中一動,喃喃道:“你這話倒是有道理,在道上混的,往往是不要家世牽累,這樣sharen越貨才沒有顧忌,一旦有了妻兒,就是有了牽絆,再狠的混混,刀也拿不穩(wěn)了。這個道理,我倒是
城南精銳向北援
劉??粗鴦⒁愦掖疫h去的背影,沉吟不語。
向彌急得一跺腳:“我說寄奴哥,你還在這里想什么哪,連希樂哥都直接跑去戰(zhàn)斗了,你是大帥啊,連個命令也不下,這要是妖賊大軍登了岸,那可就麻煩了。三百多條黃龍戰(zhàn)船哪,可是能送上來四五萬妖賊主力呢,幕府山一線又是我們江北最薄弱的環(huán)節(jié),要是讓妖賊上了岸,占了山,那我們再想奪回來,那可就得仰攻向上沖了,這可是兵家大忌啊?!?/p>
劉裕搖了搖頭:“鐵牛兄弟,你說的這些,我當然明白,我更明白,你截了斥候的命令,騎著你將軍才能有的快馬趕來送信,就是因為這是十萬火急的事,歷陽港口到江北那邊的幕府山一帶的江岸,也就五六里的距離,一個時辰不用,就能到了。而他們的打法看起來確實象是突襲,連鑼鼓之聲也沒有,就是直接整個艦隊奔著幕府山去了,這也是希樂一下子就奔過去的原因?!?/p>
向彌的神色稍緩:“既然連希樂哥都已經動起來了,我們還在等什么?他在城南的內城一帶有一萬多人馬,都是輕裝皮甲的格斗劍士,正好可以和妖賊的輕兵死士作戰(zhàn),想必妖賊這樣突襲,也來不及擺出那些勞什子的木甲機關人之類,如果是用的長生人怪物,那我們的要塞里也備有足夠的火攻材料,管教他們有來無回,就怕妖賊是用活人進攻,他們的劍士弟子的速度輕快迅捷,這一個月來幾次差點讓他們得手,不可不防?!?/p>
劉裕平靜地說道:“你準備怎么防?希樂帶走了一萬多輕兵劍士,你也想把你放在江寧那里的五千吳兵也帶去對嗎?”
向彌微微一愣,訝道:“他們主力都出來了,三百多條戰(zhàn)船哪,也不可能再有別的余力了,我們肯定也得是集中所有的精銳部隊去北邊啊,不僅是我的吳兵戰(zhàn)士,就連一直在新亭一帶巡江的索邈和段宏帶的那一千多虎斑騎兵,也應該調過去了。”
劉裕勾了勾嘴角:“要是所有的精兵銳卒全都去了幕府山這里,妖賊卻突然分兵襲擊城南一帶,那可如何是好?”
向彌自信地搖頭道:“這絕不可能,他們的船隊就三四百條黃龍戰(zhàn)船,而八艚巨艦是不能直接登陸江岸的,這是我們這一個月來早就查明的事,而且您不是說了嘛,我們在歷陽那里的眼線也是每天傳回軍報,敵軍半個月來,沒有一條新船加入,甚至連補給軍需,都斷絕啦。”
劉裕搖了搖頭:“可是妖賊經常會創(chuàng)造出不可思議的奇跡來,我們在這方面吃的虧還少嗎?鐵牛,別忘了,他們這回打出嶺南,是如何地來了個陸地行船,這回打敗劉毅的豫州軍團,又是怎么樣示弱伏擊的。如果妖賊打法真的這么簡單直接,全無變化,那不象是徐道覆的作風?!?/p>
向彌咬了咬牙:“可是寄奴哥你要是站在徐道覆的立場上,也要想想他現(xiàn)在一籌莫展,要退兵又不甘心,所以干脆最后這樣沖它一波,成不成就這樣了,若是登陸不成,再退回去鞏固荊州和江州,作跟我們長期對峙的打算,但要是不打就撤了,恐怕他對自己難以交待吧。”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鐵牛,你這樣分析,倒是有可能,妖賊的兩個頭子意見是相左的,徐道覆激進,而盧循持重,這回后秦的兵馬退了,不幫他們出力,他們強攻建康的時機已經錯過,換了盧循,恐怕又想要退兵了,不過,徐道覆如果是這樣賭氣式的進攻,那毫無勝算可言,我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啊?!?/p>
向彌哈哈一笑:“之前他多次進攻新亭和石頭城一線,一無所獲,也可以說花招用盡了,有孟懷玉在,江南的防線固若金湯,能全力一突的,也只有城北幕府山一線了,只要能順利登岸,也許可以扎營于江南一線,然后用戰(zhàn)船作為補給,形成一個水寨,進可攻,退可守啊?!?/p>
劉裕擺了擺手:“立營于江岸,受我們幕府山上的守軍居高臨下的攻擊,是愚蠢和zisha的行為,徐道覆一代名將,應該不至于此。我想,他還是有別的意圖才是。會是什么呢?”劉裕一邊喃喃自語,一邊陷入了深思之中。
突然,劉裕雙眼一亮:“秦淮河入江口那邊,現(xiàn)在如何了,那些沉船和尖木樁,還有攔河鐵鎖,都還在嗎?”
向彌哈哈一笑:“問這個,沒有人比我更熟的啦,那可是小貴子虞丘進想出來的高招啊,把百余條小船漁船,還有秦淮河上的畫舫沉于河道入江口處,再壓上巨石,河口布了數(shù)百根尖木樁,兩岸還有三道攔河鐵索,就是防對方小船突入的,畢竟,要是妖賊逆河而上,可以直到朱雀門外,進入南塘那里。我這回的軍營就是設在這河口一線,每天都派人巡視呢,完全沒有問題?!?/p>
劉裕長舒了一口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沒什么可擔心的了,孟懷玉部駐守新亭要塞和石頭城,而朱齡石所部的京口老兵營,也與你的在一起,對吧?!?/p>
向彌自信地點頭道:“是的,我們兩個大營比鄰而立,共有八千人馬呢,皆是精銳,放在這里守河口,實在太可惜了?!?/p>
劉裕點了點頭:“留下各一千人守大營,其他的人馬,全部去幕府山一線,我在城中調兵遣將,隨后就到,在我來之前,你和大石頭接受希樂的指揮,不得有誤?!?/p>
向彌以拳按xiong,大聲道:“遵令,我現(xiàn)在就去?!?/p>
他一轉頭,迅速地奔下了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