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多個嗓子齊齊吼出來的聲音,伴隨著他們有節(jié)奏地軍靴踏地,以劍槊擊盾擊甲的聲音,響徹云宵,聲勢甚至壓過了剛才燕軍投石時的呼嘯之聲,而這些怒吼聲中伴隨的強烈殺氣,更是讓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那些西燕軍士人為之色變。
慕容永的聲音冷冷地從城外響起:“劉裕,不用在這里鼓動人心,讓你的手下賣命了,在長安,你就夾著尾巴逃走了,難道這次還想故技重演嗎?”
劉?;剡^了頭,只見慕容永一身重甲,把全身上下護了個嚴嚴實實,在二十多個持著大盾的護衛(wèi)們的簇擁之下,從軍陣之中,緩步而出,剛才有些為之氣奪的燕軍將士,一看本方的主帥敢于出陣,又多少恢復了士氣,慕容永所過之處,一片山呼海嘯的鮮卑語聲的“萬歲,萬歲”,不絕于耳。
劉裕也以鮮卑語回話,中氣十足,讓兩軍陣前每個西燕軍士都聽得清清楚楚:“慕容永,你休要在這里造謠生事,我離開長安是因為我取得了苻堅的玉璽,完成了任務,自然要回去復命,我是晉將,并非秦軍將領,守長安并不是我必須要完成的任務,怎么能說得上是臨陣脫逃?倒是你,在大寧城連夜扔下五千精銳的手下,包括你幾十年的老弟兄韓延,要說夾著尾巴逃跑,你慕容永才是世上的長跑冠軍哪。”
慕容永本想逞口舌之利,卻是一下給劉裕反壓了下去,他眼珠子一道,冷笑道:“你也好意思。大寧城不敢出來應戰(zhàn),當縮頭烏龜,把拓跋部的女人拿出來讓我軍將士享用,然后再趁夜偷襲,如此不要臉的事情,只有你劉裕才做得出來,不過我的兄弟們做鬼也風流,倒是你們,在這小城之中,連女人也沒有,到時候我看你們怎么個死法!”
劉裕冷冷地說道:“大寧城之戰(zhàn),是魏主拓跋珪的設計,與我無關,但不管他用什么手段,你都是扔下將士連夜逃跑了,這才讓你留得一命,慕容永,你素無信義,只崇尚暴力,多次弒君背主,又縱兵屠掠百姓,罪大惡極,天理難容,這一回,我不會再讓你逃跑了!”
慕容永哈哈一笑:“你既然這么硬氣,這么有本事,縮城里做什么,敢出來與我一戰(zhàn)嗎?劉裕,現(xiàn)在你也就剩下一張嘴了,本以為你還算條好漢,敢堂堂正正地打個痛快,沒想到除了陰謀詭計,也不剩下什么。”
劉裕微微一笑:“慕容永,在淝水的時候,我的兄弟們也不過數(shù)千人,連百萬秦軍也不怕,今天又怎么會怕你?只不過你的人馬還沒到齊,還有援軍在路上,我在這里把你們一鍋端了,也省得到并州千里迢迢地再找你算賬,等你的手下全到齊了,你看我會不會跟你決戰(zhàn)。”
慕容永的臉色一變,訝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調(diào)援軍?”他一時驚異,脫口而出,剛說出去,就發(fā)覺自己犯了個錯,馬上收聲,卻哪還來得及。
劉裕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過,作為領兵之人,如果敵軍的心思都猜不到,那還打什么仗,你大軍前來,卻連折兩陣,損失高達七千精兵,現(xiàn)在士氣低落,若不是調(diào)援軍前來,豈敢再戰(zhàn)?慕容永,你今天前來shiwei,就是想激我軍群情激憤,出城與你決戰(zhàn),在這平原之上,你可以發(fā)揮你的甲騎俱裝的優(yōu)勢,一口把我們吃掉,如果將士因慍攻戰(zhàn),就會上了你的賊當,這點心思,在我面前就別耍了吧?!?/p>
慕容永給劉裕一語說中了心中的盤算,咬牙切齒地罵道:“劉裕,你嘴上逞能又有何用,不過是給你不敢出城決戰(zhàn)找借口罷了,你在這小小的金墉城里,兵馬不過兩千,我這數(shù)萬大軍,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一人扔塊石頭,都能砸死你一群人,反正你有本事最后能逃命,只是你的這些手下,就沒這么好運氣了。”
劉裕哈哈一笑:“慕容永,我的兄弟們不是北府老兄弟,就是天師道友,個個都是視死如歸的好漢,明知入城危險,仍然義無反顧,這種同生共死的兄弟之誼,豈是你能挑撥的了?”
慕容永“嘿嘿”一笑,突然改用漢語大聲道:“城里的人聽著,劉裕是在利用你們,想拖到援軍前來,給自己撈取軍功罷了,這種事情他這幾年一直在做,你們?nèi)羰亲R相,就不應該為他而冒險,你們千里而來,甚至不被你們晉國朝廷所承認,打勝了也沒有封賞,何苦賣命?若有人能迷途知返,持劉裕的首級來歸降,大燕必然會封候拜相,賞金萬兩,就算封王,也不在話下!”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慕容永,你有在這里吹大氣的功夫,不如擔心一下你自己吧,我的兄弟跟我是過命的交情,我根本不用擔心有人會起異心,因為我們很團結(jié),打仗也不為富貴前程,純粹就是要重新為我們北府戰(zhàn)士正名而已,至于天師道的兄弟,是為了給這些你們所屠殺的百姓復仇,他們本就是中原人士,你們殺害的,就是他們的父母親人,又有誰會去做親痛仇快的事?!”
“倒是你的部下,一半多都是被你打敗收編的前秦降軍,只怕你才是晚上睡不著覺,時刻擔心降兵們要刺殺你的人吧?!?/p>
說到這里,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大聲道:“城外的西燕軍士們聽好了,有得慕容永首級者,大晉必然會封爵賜田,給你們富貴的?!?/p>
慕容永冷笑道:“你這開價太低,沒人愿意聽你的。”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沒辦法,誰叫你只值這個價呢?不能再多了。這個價,可比跟著你成了死鬼,最后成為別人的軍功要來的好?!?/p>
北府佳釀從天降
慕容永氣得滿臉通紅,大吼道:“劉裕,別在城里吹大氣了,就你這點人,自保都不行,還想滅我大軍?做夢呢你。這強弱之勢,一看便知,你就是吹破了天也沒人信你的!”
劉裕微微一笑:“要是打仗只看面上的兵力,人數(shù),那我們淝水早就敗了,就是你西燕,也不會是苻堅的對手,以弱勝強,以少勝多本就是兵家常事,再說精兵銳卒一可當百,我們的兄弟都是百戰(zhàn)余生的精銳老兵,而你這里不過是一幫只會欺負百姓的強盜,加上被迫投降,戰(zhàn)意全無的秦軍降卒,在艱苦的條件之下,哪能指望他們死戰(zhàn)?如果你們真有你說的這么強,那給我兩戰(zhàn)就消滅了七千兵馬,你是不是也想說都是假的,全是幻覺?”
慕容永咬著牙,突然笑了起來:“劉裕,想不到幾年不見,你打仗的本事不見漲,吹牛的功夫倒是提高了不少。也罷,你想吹牛,那咱們就坐下來,喝酒慢慢吹。這次來中原,反正我們也搶夠了,殺夠了,來你這洛陽城,只是顯示我軍的兵威,你們看著這些親人的尸體,頭顱,都嚇得不敢出戰(zhàn),就別再吹是英雄好漢了。既然你們這么怕死,沒種,那我連殺你們的興趣也沒有,只要給我一壇美酒,我就放過你們,如何?”
此言一出,城中的北府軍將士們?nèi)呵榧?,不少人從藏身的城洞之中走了出來,直指慕容永,就要破口大罵,畢竟是血性漢子,哪能容得給人這樣當面侮辱?
劉裕沉著地一揮手:“莫上要了賊人的當,他這是激我們現(xiàn)身,以觀察城中防守的布置和兵力,這里交給我來應付?!?/p>
所有人都如夢初醒,紛紛退下,心中暗自慶幸劉裕阻止得早,不然給這幾句話一激,就暴露了藏身位置和兵力虛實,可能在守城戰(zhàn)中,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了。
劉裕的神目如電,直射臉上一絲懊惱之意一閃而沒的慕容永,笑道:“慕容永,有我在,你的這些把戲就別用了,先是激我軍出城野戰(zhàn),再想誘我軍暴露守城的位置和兵力,這招你對付那些缺乏訓練,沒有經(jīng)驗的山民或者是秦軍尚可,但你要知道,我們是北府軍,你玩的這套,都是我們老祖宗玩剩下來的東西,你不是想要喝酒嗎?來,我給你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