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軍的軍官們,喊著整齊劃一的口號,而營中也響徹著將士們的歡呼聲“風”“風”“風”的助威聲,伴隨著一陣陣整齊的弓箭手的弓弦擊發(fā)的聲音,化成飛上天空的一陣陣箭雨,揮灑在天師道的弓箭手陣中,沒有進入那些大盾的保護之中,還在后面奔跑的很多軍士,慘叫著中箭倒下,而剩下的弓箭手們,則連忙散開陣形,或是鉆進那些盾牌的防護之中,或是趁著對方弓箭齊射的間隙,探身出來,對著營柵之中,也是一陣陣的弓箭回擊。
張猛的身邊,那個副將咧嘴笑道:“將軍,看來北府軍也不過如此啊,我原來還以為他們是千里挑一的壯士,個個弓強箭快呢,現(xiàn)在看來,跟普通的晉軍相比,也沒強到哪里去,咱們的弓箭手,完全可以靠著大盾跟他們對射?!?/p>
張猛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起來,確實如此,我想,多半是敵軍的兵力不足,把很多輜重,后勤人員也武裝起來上陣了,你看,他們的那些營門附近的箭樓上,弓箭很快很密,對我們也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就連木盾,也有給射倒的,但是柵欄后面的弓箭,又稀又軟,甚至飛不出五十步,明顯是弱兵所射,這就證明了我的判斷,敵軍兵力不足,只能少量兵馬防守寨門這些關鍵位置,而長柵之里,靠著弱兵和民夫,后勤來裝裝樣子?!?/p>
“傳令,讓輜重兵們現(xiàn)在就上,以最快的速度給我填壕,勾拒馬,扔沙袋,兩刻鐘內,如果壕溝不平,路障不除,讓輜重隊的李隊長自己進溝里填!”
北府軍,左營,一處后方的哨樓之上,何無忌神色輕松,看著對面的陣線之上,千余名身裝輕甲的軍士,如螞蟻搬家一樣,跑來跑去,把一袋袋裝滿了沙土的袋子,扔進那道壕溝之中,有些中箭身亡的家伙,甚至還有些還剩一口氣,微微抽搐著的重傷兵們,也給身邊的同伴,毫不留情地抬起來,當成一個人肉沙包,給扔進了壕里,就在這長柵一線,起碼已經有了兩百多具輜重兵和弓箭手的尸體,幾乎全給扔進了壕里,與對面的那些給一排排拉進溝里的拒馬們相呼應,每次有這種大塊的路障入溝,后方的天師道軍陣中就會爆發(fā)出一陣陣的歡呼,又是幾千人同時扯著嗓子的宗教吟唱之聲,不絕于耳。
沈云子站在何無忌的身邊,笑道:“何中尉,看起來,妖賊上當了,三百北府軍守寨門,五百吳地民兵守柵后,這樣的弓箭打擊,既有一定的效果,又能示弱于敵,等那壕溝一平,他們的大隊人馬就會沖上來了。然后…………”
何無忌笑著轉過了頭,看著沈云子:“然后,我們就可以比比,誰殺賊殺得快,殺得多了!”
右營試探中路進
北府軍,右營。
天師道的神虎壇主茍林,披頭散發(fā),黃色的發(fā)帶束著額前,手持一把利劍,站在一部戰(zhàn)車之上,指揮著軍陣向前,對面的營寨之中,同樣是一片寂靜,左邊六七里處,壕溝一線,已經是殺聲震天,箭矢漫天,從他這個位置,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而在他這一邊,卻仍然是停留在離著營寨一百五十步的位置,按兵不動,手里卻是掐著指頭,一會兒看看前方,一會兒看看左翼,一會兒抬頭看看天上的云彩,周圍的幾千名將士都回頭看著他,眼中閃過一陣陣的迷茫。
茍林的身邊,一個副將,正是他的副壇主茍杰,也是他的親弟弟,這人倒是全副盔甲,提著一把長柄戰(zhàn)斧,一看就是一員悍將,低聲道:“大哥,張猛那里打得這么兇,我們這里卻是不動,是不是有點?”
茍林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懂什么,張猛向來是這樣沖動冒進,想搶軍功,那就讓他打唄,他那里是海邊,側翼天然安全,可我們這里的側面,卻是要對著一片平原,北府軍又不是沒有騎兵,若是趁我們攻擊的時候,襲我側翼,可就麻煩了。”
說到這里,他向著在自己的軍陣之后,一里左右,駐守中央,一動不動的中路大陣,笑道:“三教主不也沒上嗎。好了,現(xiàn)在的風向有利于我們,擂鼓,放箭!”
茍杰疑道:“只放箭,不進攻嗎?”
茍林笑道:“攻什么攻啊,先等張猛打完了再說,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北府軍右營,一片隱蔽的箭樓之上,劉毅的面色陰沉,看著營柵之前,天師道的一千五百名弓箭手,不停地上前放箭,然后迅速地退下,營柵之內,十步左右,已經是插滿了箭矢,卻是空空蕩蕩,沒有一個士兵,甚至連那些箭樓之上,也是空無一人。
謝混一身皮甲,站在劉毅的身邊,在他們的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離柵欄百步左右,大批的軍士,伏身于各種帳幕之后,他們的武器全都隱藏在鞘中,身上披著大量的樹葉與麻布,矛槊的頭上,則用黑布纏繞,以掩飾那些閃亮的光芒,一眼看去,密密麻麻,成千上萬,卻是人人屏息凝視,口銜木枚,連咳嗽之聲也不發(fā)出半點。
“希樂,你還在等什么?我們的兵力有優(yōu)勢,打開營門沖殺出去,可得全勝啊,早早地擊潰了當面的妖賊,正可以轉攻中央妖賊本陣的側翼呢!”
劉毅搖了搖頭:“謝公子啊,稍安勿躁,妖賊放出最弱的一軍攻我營地,而徐道覆的中央兵力強大,卻是按兵不動,目的就是要用兩翼來試探我們的虛實。他們現(xiàn)在并不知道我們一路之上,先后得到了兩支吳地部隊的增援,公子的八千莊客和沈家的五千部曲,加上我們本來的七千步騎,已經不弱于他們的兵力了,戰(zhàn)力更有過之,現(xiàn)在妖賊還想通過左右翼的攻勢,來調動我們的兵力,迫使我們分兵兩營,然后突然中央突破,如果我們集中兵力于一翼,他們就會中央兵馬馳援加強。如此,即使戰(zhàn)事不利,也可以舍棄一部,主力撤退。”
謝混咬了咬牙:“可是,如果我們不攻,那敵人怎么會有損失?劉建武(劉裕,現(xiàn)在有建武將軍的軍號了,一般以軍號稱主將)把兩支援軍分配到左右翼,又讓劉敬宣所部兩千騎兵剛才從后營和我們右營的側門出擊,那他手上,就只有三千人馬,徐道覆若是揮動正面主力強攻,怕是頂不住?。 ?/p>
劉毅微微一笑:“劉裕打仗的本事,你不要懷疑,徐道覆用兵謹慎,這樣進攻,就是不會在中央投入太多的部隊,張猛那里在強攻左營,卻不知無忌和沈氏的援軍已經實力超過了他,我料無忌也是在示弱誘敵,一旦張猛破柵而入,那就會瞬間進行強力反突擊,天師道若是左翼殺入我左營,那茍林一定也會不甘人后,突擊我這右營,到時候,就是我們放手大殺的時候啦!現(xiàn)在,我們只守不攻,讓營柵一線的假人來疑敵,只有到他們沖進營中,我們才動手!”
天師道,中軍,徐道覆的眉頭深鎖,看著左右兩翼的情況,左翼那里,一條長壕已經給填了個七七八八,甚至從他這里,基本上已經能看到了通過沙袋和尸體堆積起來,幾乎已經看到底面的壕中情況,那些原本插在溝底,讓人望而生畏的尖頭木樁,已經消失不見了,甚至,很多不足一尺的溝底,即使是跳進去,也可以很快地再跳出來,絕不至于成為前進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