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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766節(jié)（第1頁）

上下離心寄奴憂

劉裕的眉頭一皺：“我們自己的京八兄弟都沒還沒全認字呢，讓鮮卑人學(xué)？雖然我有意赦免鮮卑人，化解這些仇恨，但也不至于說讓他們先用上這些印刷本吧?！?/p>

劉穆之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說，如果攻破了廣固，鮮卑人不管是作為民眾還是奴隸，都不會有好日子，你那種把他們?nèi)龖魞蓱舴纸o各村各莊的想法，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這些鮮卑人連漢話都不會說，又如何在未來生存呢？”

劉裕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不會說漢話？不太可能吧，我認識的鮮卑人沒哪個不會說的，哦，不，草原上的那些鮮卑人除外。不過，中原的這些鮮卑人都是在漢地生存多年的，說不識字沒問題，要說不會說漢話，或者說聽不懂，有點過了吧?！?/p>

劉穆之搖了搖頭：“因為你接觸到的中原的鮮卑人，都是慕容蘭，慕容德，慕容垂這些鮮卑的貴族，他們從小會給訓(xùn)練認漢字，說漢話的，可這不代表普通的鮮卑族人也會啊。就象拓跋珪會說漢話，但是草原上的那些部落族人，幾乎沒人會吧?！?/p>

劉裕喃喃自語道：“好像也是這么個道理啊，就象我們普通的漢人百姓，也不會說鮮卑話，我還是到了草原上才學(xué)會的呢，而且他們各個部落的話也不太一樣，宇文部這些原來匈奴系的部落，語言就跟普通的鮮卑部落差別極大，跟咱們吳越語和關(guān)中話的差別差不多。”

劉穆之笑道：“這就是了，所以，你得讓普通的鮮卑族人會說漢話，最好會識漢字，這樣才有讓他們?nèi)谌氲目赡?。這回你給將士們超過平時軍餉三十倍的重賞，還有軍功計算也是加以優(yōu)惠，就是為了給北伐設(shè)個高額的樣板，告訴全天下，以后如果是北伐滅胡，就會有大大的好處，甚至這個賞格，不比京口建義時的差?！?/p>

劉裕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雖然說我也是剛知道這次很多老兵肯來是信了那個什么慕容家寶藏的鬼話，但其實，我開出這些賞格，也是為了刺激勇士從軍，畢竟，北伐是高危險的事，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去?！?/p>

劉穆之正色道：“所以，你用高額獎賞來激勵將士們從軍北伐，也應(yīng)該在鮮卑人戰(zhàn)后的處置問題上，作出同樣的表率。北伐不是打贏了仗，攻下城，滅了國就完事，戰(zhàn)后對于胡人民眾的處理，更是你必須要慎重處理的，一個處理不好，就會埋下再次動亂的根源。又或者是會激起別的地方的胡人在下次北伐中的拼死抵抗，這兩樣，恐怕都是你不想見到的吧?！?/p>

劉裕嘆了口氣：“老實說，剛才看到眾位兄弟們多數(shù)是真的想殺光鮮卑人，也著實嚇了我一跳，這次臨朐一戰(zhàn)，我們損失也很大，眼看著這么多同袍兄弟戰(zhàn)死，每個人都有仇恨之心，那些素未謀面的百姓被殺，只不過是他們一個想要大開殺戒的借口罷了，又或者，他們是真的想象以前在吳地干的那樣，sharen越貨，然后毀尸滅跡，以逃過軍法的處罰。”

劉穆之點了點頭：“這些是軍隊的本質(zhì)，本就是虎狼野獸的集合，而殺戮帶來的刺激，會讓人平時能遵守的法規(guī)，道德都扔之九宵云外，經(jīng)歷了生死之后，人是很難控制住的，會變成野獸。寄奴啊，我們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當(dāng)手上有了絕對的武力的時候，想要只靠法律或者是道德約束自己，是很難的事，這也是歷代都視軍隊為洪水猛獸，而視兵為國家大事，不可輕動的原因啊。”

劉裕正色道：“胖子，多謝你的提醒，我現(xiàn)在是主帥，更是要保持絕對的清醒，以前我以為劉鎮(zhèn)北是因為自己的野心才要招攬和安撫這些盜賊馬匪，現(xiàn)在我才漸漸地明白，他自己也會給這種殺戮的刺激所吸引，不能自拔，戰(zhàn)后就縱兵擄掠，享受那種可以掌控一切，包括千萬人生死的感覺。胖子，現(xiàn)在我其實有點擔(dān)心，我一步步地走上高位，大權(quán)在手，但可能我自己的改變，連我本人也不知道。”

劉穆之的眉頭一皺：“是因為今天你知道了你已經(jīng)有些不了解基層士兵的想法，不知道大晉吳地莊園的現(xiàn)狀？”

劉裕嘆了口氣：“是的，當(dāng)我是個隊正的時候，隊里每個人一天吃了多少飯，睡了幾個時辰我都知道，當(dāng)我是個幢主的時候，全幢每個人的籍貫，姓名，特長我了如指掌，當(dāng)我是個軍主的時候，我大概就只能知道每個隊正的情況，還有每個隊里有哪些特別突出和拔尖的人，不可能知道全軍兩千人的情況了?，F(xiàn)在我成為全軍的大將，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只能對這些軍主以上，甚至是一軍主將的兄弟們了解，連每個幢的幢主是誰，何時入伍，何時晉升，立過什么功勞，也只是在文書里了解，讓他現(xiàn)在就站在我面前，我可能都叫不出名字！”

劉穆之微微一笑：“十萬大軍，可是有幾百個幢主，又不是原來的同隊兄弟，跟你成天同吃同住，你們甚至連見面的機會也不多，能叫出他們的名字，才叫奇了怪。寄奴，這是因為你的地位提高，按軍制不可能跟底下人太過親密，你有更多，更重要的軍務(wù)要處理，也不象以前那樣只需要跟將士們同吃同住，每天一起操練，到戰(zhàn)時只需要聽從號令沖鋒陷陣就行了。”

劉裕嘆了口氣：“可不管怎么說，我身居高位，已經(jīng)越來越脫離底層了，無論是軍士，還是百姓，以后我大概都很難象以前那樣直接接觸了。這其實是件挺可怕的事，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將士們在想什么，而我要做的決定，會不會讓他們滿意，甚至是會不會侵犯到他們的基本利益！”

劉穆之點了點頭：“歷代的惡政，往往就是這樣產(chǎn)生的，只有牢牢地掌握了基層的情況，才會了解外面的一切，這也是我為何成天要跟販夫走卒，三教九流一起吃飯聊天的原因，是我為何要遍布眼線掌握情報的原因！”

穆之敞懷吐心聲（一）

劉裕看著劉穆之，輕輕地搖了搖頭：“胖子，這些是你的情報，不是我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劉穆之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太自然的神色：“這個，寄奴，你是在怪我沒有把吳地的情況向你匯報嗎？”

劉裕的神情變得很嚴肅：“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聽到這些事情怕我忍不住又去向一些世家人渣痛下殺手，但是，這不是你能把這些事情向我隱瞞的理由。我有我的理智，不是sharen機器，對王愉那么狠一是因為開頭進京要立威，二是因為他殺的是我們京八兄弟，按我們京八的誓言，這個仇是必報的。如果吳地的京八兄弟給世家子弟害死，那我仍然是不可能放過他們的，你瞞報只會后果更嚴重！”

劉穆之輕輕地嘆了口氣：“就是因為給害的不是京八兄弟，而是普通百姓，所以我才給你壓了下來，但我也知道你嫉惡如仇，就算給害的不是京八兄弟，你聽到后也不會放過那些惡棍的。但是寄奴，這種行俠仗義，可以在江湖游俠的身上，但現(xiàn)在你是掌國家大權(quán)的人，你要知道，在你這個位置上，需要的更多是妥協(xié)，讓步，而不是堅持普通人和俠客的理想，原則。”

劉裕厲聲道：“我們當(dāng)初投軍報國是為什么，為的是自己的榮華富貴，封妻蔭子嗎？為的是變成跟以前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的世家高門嗎？胖子，我們都是出身貧寒，起于微末，就是要改變這個不公的世道，才會拋家從軍的，剛才我問兄弟們當(dāng)年的初心還在不在，現(xiàn)在，這個問題我要同樣問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