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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1292節(jié)（第3頁）

劉敬宣的眼睛一瞪，厲聲道：“不接受也得接受，他們有今天的日子，都是老子，包括老子的老子拿命拼來的，他們自己建過多少功？別的不說，就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小子，打仗完全沒有我和我爹的天份，武藝稀松平常，也就是個普通的伍長甚至是什長的水平，打起來也是一頭莽沖，完全不會判斷戰(zhàn)場形勢的，幾次上陣都是中流矢而仆地，若不是我派了親兵護(hù)衛(wèi)保護(hù)他，十條命都沒了?！?/p>

“可是，一直打仗時連自己都保護(hù)不住，也殺不到幾個敵軍的人，明明只有個伍長，什長的水平，卻要繼承我的將軍之位，捫心自問，這只會害死更多的將士，也會辱沒我劉家的威名，所以，哪怕是這次征戰(zhàn)，我都不帶光祖參戰(zhàn)了，他以后老實(shí)繼承我的爵位就行，他的衣食，是我給他拼來的，不是他自己掙的，以后寄奴你該怎么辦就怎么辦，按規(guī)矩來，降爵也好，不給官職也罷，我都沒有意見的?！?/p>

劉裕笑著握著劉敬宣的大手，說道：“要是都有阿壽你這樣的深明大義，我又何愁大事不定呢？其實(shí)，你是明白我的心意的，我并非要為自己爭權(quán)奪利，而是想要打出一個人人如龍，都有機(jī)會的天下，而非那種一些世家高門靠了祖上的恩蔭，可以世代欺壓底層，面對外敵又毫無作為的舊制。胡虜看似是最大的對手，但若不是世家高門腐朽無能，又怎么能讓胡虜竊居中原呢？”

“而胡虜內(nèi)部，其實(shí)也是同樣的情況，部落大人，軍功顯貴們靠了起兵時的功勞，占據(jù)了高層，普通的族人永世難得翻身，世代為奴，為了爭權(quán)奪利，上層之間又是不斷地爭斗，廝殺，就如剛才鎮(zhèn)惡說的那樣，他們?yōu)榱俗约荷衔唬粩嗟叵破饍?nèi)戰(zhàn)，內(nèi)斗，最后只會苦了天下的百姓，而如此大好的形勢，我們卻從來抓不住，無法趁著他們的內(nèi)斗而北伐成功，這說明南北兩邊，上層是差不多的腐朽墮落，而這根子，就在于無法形成一個人人奮發(fā)有為，人人努力有所回報的機(jī)制，無法讓底層百姓，看到希望?！?/p>

劉敬宣哈哈一笑：“說得太好了，我家就是因?yàn)橐郧翱床坏缴仙南Ｍ?，爵位官位全給那些狗娘養(yǎng)的世家高門占了，只能在淮北落草為寇，我爹當(dāng)年能過江的惟一辦法就是給謝家當(dāng)家將，那時候的辛酸和痛苦，只有我們自己知道。所以當(dāng)你寄奴一說要以后為天下窮苦人打個光明未來時，我是絕對贊成的，因?yàn)槲乙膊幌朐龠^這樣的日子，不過，要是我家成了那些以前的世家高門，我的子孫沒那本事卻要占著茅坑不拉屎，我想我就算在九泉之下，也是不愿意看到的?！?/p>

說到這里，劉敬宣頓了頓：“我最佩服你寄奴的一點(diǎn)，就是在于你不是讓別人失權(quán)，自己家卻是永享大權(quán)，就象在軍中，拼命沖鋒你是

交出舊部退北府

劉敬宣咬著嘴唇，眼中有淚光閃現(xiàn)：“我知道，寄奴你一直非常關(guān)照我，也一直盡你所能地保護(hù)我，也許，是因?yàn)槲覀冏陨倌陼r的友誼，也許，是因?yàn)槲疫@個北府軍主將之子的身份，讓你覺得留住了我，也是留住了北府軍的軍魂，仿佛是我爹的舊部，能肯定我們北府軍的傳承一樣?！?/p>

劉裕微微一笑：“是的，你爹再怎么后來坑害過我，但也改變不了他是北府軍主帥的事實(shí)，謝玄之后的那些年，是他在維系著北府軍的威名，而這個威名，直到今天，還對我有用，助我成事呢，桓玄當(dāng)年為了篡位，先是欺騙了北府軍的老將們，然后又對軍中的將校，無情地舉起了屠刀，老一輩的將軍們幾乎給斬殺一空，而我和希樂，無忌這些年輕一輩的將領(lǐng)，則給他留了下來，委以官職，他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割裂北府軍新老兩代人，把北府軍的傳承，徹底地?cái)嘟^?！?/p>

劉敬宣長嘆一聲：“都怪我爹當(dāng)年不聽你的好言相勸，一時胡涂，既加入了黑手黨，又向桓玄投降，最后不僅毀了自己的一世威名，也把命給搭上了，若不是有你寄奴，只怕我們北府軍已經(jīng)完蛋了，你沒有計(jì)較我爹當(dāng)年對你的那些背叛之事，還繼續(xù)愿意與我為友，繼續(xù)把我留在北府軍中，這是我劉敬宣，也是我們劉家欠你的恩德，只沖這一點(diǎn)，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不會拒絕的?！?/p>

劉裕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種信任和幫助是相互的，我確實(shí)助了你一臂之力，但也換來了你這么多年來，一直義無反顧地站在我這邊，烏莊的那次，還有戲馬臺的那次，你是寧可當(dāng)眾頂撞和違背了你爹的將令，也要來救我，我同樣是欠你至少兩次命。而且，你甘愿放棄北府軍少帥的地位，全力助我這個外人上位，如果沒有你，或者說如果不是你主動相讓，哪有我在北府軍后來的前途呢？你爹后來非要置我于死地，恐怕也是因?yàn)槲覔趿四愕穆钒??！?/p>

劉敬宣咬著牙，說道：“烏莊之事后，當(dāng)我知道是我爹下的令要害你時，我甚至在他面前不惜以自盡相威脅，警告他要是再對你下手，我就不活了，隨你而去，也許這才是嚇到他的地方，如果為了給我爭位置而害了你，最后連我的命也沒了，他是得不償失的。只是，他因此事恨上了你，以至于最關(guān)鍵的時候，不聽你的建言，導(dǎo)致悔恨終身。其實(shí)，在一人三叛，投降桓玄之后，那些當(dāng)年他的兄弟，我們北府軍的前輩宿將們，已經(jīng)都與他決裂，離他而去了，無論是劉襲，劉軌還是孫無終，都離開了我爹，可他們沒有想到，桓玄如此歹毒，居然會把他們分化瓦解之后，一個個地肉體消滅?！?/p>

劉裕嘆了口氣：“若不是桓玄的一念之間，恐怕我和希樂，還有無忌這些人，也全部要死在他手上了，那陣子你在南燕，而我在東晉可一點(diǎn)也不比你好過，每天都是提心吊膽，屈身事賊，也不知道哪天就沒命?！?/p>

劉敬宣正色道：“只要桓玄還想保留北府軍為他效力，他就不會對你們這樣快地?cái)乇M殺絕，只不過，京口建義之事，還是太險了，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做夢一般呢。”

劉裕笑道：“富貴險中求嘛，你在南燕，不也是試圖刺殺慕容德，奪取南燕政權(quán)嘛，不比我來的平安呢，所以，我們從頭到尾都是一路人，都是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豁出一切，甚至賭上性命的人，也許就因?yàn)檫@樣，我們才能成為真正的兄弟吧?！?/p>

劉敬宣嘆了口氣：“其實(shí)，希樂和無忌也是這樣的人，所以當(dāng)年我們這幾個人才能湊在一起，雖然也有不少過節(jié)，但最后還是可以成為并肩作戰(zhàn)的兄弟，雖然希樂跟我的關(guān)系一向糟糕，但主要也是因?yàn)槲乙恢闭驹谀氵@邊，很多時候與他對立，這回我肯讓出前軍主將的位置，以后也甘愿解甲歸田，把軍權(quán)讓給后來的少帥大將們。我的舊部，以后可以完全交給王鎮(zhèn)惡來領(lǐng)軍，這是之前我們就說好的事，可是希樂他會答應(yīng)嗎？你有沒有想好，如何讓他也聽話呢？”

劉裕平靜地說道：“希樂當(dāng)然不會跟你一樣聽話，愿意乖乖地交出手中的軍隊(duì)，衣錦還鄉(xiāng)當(dāng)個富家翁，他一定會千方百計(jì)地拉攏長民，繼續(xù)與我對抗的，這就是我這回不能帶他出征的原因，一旦讓他在戰(zhàn)場上立了功，甚至是給他上次西征滅桓楚的機(jī)會，那他就會翻身，會借著這些功，去外放為大州刺史，組建自己的軍團(tuán)，成為尾大不掉的一方軍閥，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兄弟之間就會真正地走上不死不休，只存一個的悲慘結(jié)局了?！?/p>

劉敬宣的眉頭一皺：“有這么嚴(yán)重嗎？以前希樂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的，但就算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豫州刺史，也不至于向你挑戰(zhàn)奪權(quán)啊?，F(xiàn)在他的實(shí)力大減，威名早就不再，這種時候，還要跟你爭？”

劉裕搖了搖頭，嘆道：“以前他是想在功勞上壓過我，加上孟昶和他是盟友，在京當(dāng)京兆尹，也算是幫他管控了建康，所以他不急，只要抓我一個失誤，一次敗仗，就可以正式地取代我，接任北府主將，繼而入朝為官，所以，他先是坐視無忌和道規(guī)戰(zhàn)敗，然后在我打下廣固后，匆忙出兵與妖賊決戰(zhàn)，這才會給妖賊抓住了機(jī)會，盡滅他的豫州軍團(tuán)，不然的話，他若是早早地提出京城的地下軍團(tuán)，與無忌，道規(guī)聯(lián)手合擊妖賊，又怎么會有桑落州之?dāng)∧亍！?/p>

劉敬宣嘆了口氣：“希樂這個人，就是如此，私心太重，小算盤太精，所以他不如你，從進(jìn)北府軍的

軍閥起源在北府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沉聲道：“阿壽啊，難道你沒想明白，這種兵為將有，只認(rèn)將官，不識朝廷，然后在一個地方駐軍落戶，再占據(jù)當(dāng)?shù)氐奶锏兀a(chǎn)業(yè)，最后形成尾大不掉，從將到兵成為一個利益整體，然后一呼百應(yīng)，隨時可以起兵作亂，這才是我們大晉百年來一直內(nèi)亂不斷，中央衰弱的根本原因嗎？”

劉敬宣有些意外，這些話，他沒有跟劉裕這樣交流過，他看著劉裕，說道：“可是這不止是我們北府軍，甚至是大晉南渡之前，哪怕是東吳時期，就已經(jīng)形成的定制了啊，軍戶世兵，落戶駐地，世代從軍，就算是北府軍，不也是從京口選兵嗎？難道這個模式也是有問題的？”

劉裕嘆了口氣：“我們雖然是京口人，但是這種模式，是有大問題的，之所以之前一直沒有出現(xiàn)京口人為主的軍隊(duì)全軍叛變，謀反作亂的情況，是因?yàn)槲覀兙┛谌藦能姡切е矣诔?，每次征?zhàn)，只是上面臨時派遣將軍來領(lǐng)兵，一般是世家大族的掌門掛帥為將，然后挑選幾個流民帥出身的將軍，或者是自己的家將來領(lǐng)兵，我們京口人并不熟悉這些臨時領(lǐng)兵的將校，他們也不住在京口，跟我們之間談不上交情，就算他們想作亂謀反，我們也不會跟隨，因?yàn)?，京口人知道，是國家，是朝廷才能指揮得動我們，而不是一個臨時過來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