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波及,生生撞倒,原本安靜的坐姿變成了仰躺,頭上的珠釵掉了許多,漆黑的墨發(fā)再也簪不住,傾瀉在身下。
唐玉箋思緒短路了片刻,這狐貍想學凡人禮,卻學不明白,新郎官哪有戴珠釵挽青絲的?
剛剛那刺啦一聲,是他腳踝上的一段麻繩被鋒利的紙扎割斷了。
想必看他只是魂魄之身,那幫狐貍也沒有好好捆他。
唐玉箋受夠了旁邊窮追猛打的紙扎人,彎腰轉(zhuǎn)了幾圈猛地扯下麻繩,抬手召出卷軸一躍而上。
趁著僵硬的紙扎人回頭往后看時,從上空俯跳而下,從背后用麻繩纏繞了幾圈,一腳踢中紙扎人的背心,將他踹到了桌子后。
咣咣當當?shù)膾暝曋校朴窆{拿過床邊掉落的紅蓋頭,一把蓋到了紙扎人頭上。
這下,兩個黑洞似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見,紙扎倒是安靜了許多。
唐玉箋終于回頭,有時間打量身后的新郎官。
凡間極少能看見如此雋美的凡人,在這世上,過分美艷的,不是仙魔便是妖魅,食五谷的凡夫俗子大多粗糙,壽命短短幾十載,都是隨便長長。
他仰躺在一片濃艷的紅中,安靜的閉著眼,睫毛劃出一道柔軟的弧度,讓唐玉箋出戲的覺得他像個等待人拯救的睡美人。
唐玉箋靠近他,仔細觀察這個新郎官。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自己的確見過這個人。
幾年前,就在一座人間城池的寺廟里,他還是個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的小少年。
現(xiàn)在,他竟已長大成人。
雖然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卻已經(jīng)能看出溫潤驚艷的模樣。
當年,她誤以為那個被無數(shù)殺手追堵的少年是女鬼的孩子,將自己舍不得吃的桃子贈予了他,讓他好好活著。
怎么幾年后,連魂魄都被狐貍勾出來,在這深山老林里當起了新郎官呢?
外面響著叮叮咣啷的喜樂聲。
有人喊著,“要到吉時啦!”
唐玉箋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婚房,心想自己是萬萬不能留在這里了。
狐貍小氣又記仇,本來躲長離就危險重重,這個時候不能再惹事上身。
可走到門口,她又猶豫了一下。
回頭看著雙目緊閉的新郎官,一只手握在卷軸上,沒有立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