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媳婦慌忙捂住孩子的嘴,自己卻先紅了眼圈。
捂嘴的指縫里漏出壓抑的啜泣:“俺當(dāng)家的……上個月被土匪擄走,到現(xiàn)在還沒消息……要是……要是真能打跑他們就好了……”
她的哭聲像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先是激起一圈漣漪。
有個老婆婆用拐棍篤篤地敲著地面,抹著淚點頭;有
個瘸腿的貨郎背過身去,肩膀微微聳動。
緊接著,不知是誰在人群后低低喊了聲“太好了”,聲音不大,卻像點著了引線。
“俺不用死了?!?/p>
“俺家的地,總算可以種了?!?/p>
“俺家婆娘再也不用躲在家里發(fā)抖了!”
聲音從零星的、帶著哭腔的,漸漸匯成洶涌的浪潮。
有人互相拍著肩膀,笑得眼淚直流;
有人朝著溫家院門的方向深深作揖,嘴里念叨著“菩薩保佑,多虧了溫家小哥,這份恩情俺們不會忘?!?/p>
連最膽小的那個孩子,都被母親舉過頭頂,指著溫家的方向說:
“記住了娃,是溫少爺他們救了咱們,以后要好好念書,學(xué)人家的本事!”
王宇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百姓們喜極而泣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漸漸漫到眼底。
長空賢弟的臨危不亂,實在讓人嘆服。
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少年郎”,既有護(hù)佑鄉(xiāng)鄰的仁心,又有扭轉(zhuǎn)乾坤的魄力,青溪能有這樣的人物,實乃幸事。
他捋著短須的手指微微一頓,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溫家緊閉的院門,笑意里慢慢滲進(jìn)了幾分凝重。
云家那些旁支當(dāng)年“吃絕戶”的行徑,想來便讓人心寒。
他當(dāng)時拍著胸脯應(yīng)下,說定會幫著討回公道。
可此刻冷靜下來,再想起云家的名頭,那點剛?cè)计鸬臒嵫銢隽藥追帧?/p>
云家能成為云天府的皇商,世代經(jīng)營貢品生意,背后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豈是輕易能撼動的?
就算溫長空手里握著鐵證,真要鬧到官府對簿公堂,引出對方背后的勢力尋個由頭拖延推諉,這件事怕是就會變成一團理不清的亂賬。
他望著巷口晨光里百姓們相互道賀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
這條路,怕是比剿滅黑風(fēng)寨還要難上百倍。
不管怎樣,他這個縣令,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有功之臣受這般委屈。
只是這云家的水究竟有多深,還得慢慢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