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洞天,陷入一種微妙的、緊繃的平衡。
七彩菌毯依舊柔軟,卻不再肆意流淌,邊緣被無形的力量約束,規(guī)整得近乎刻板。發(fā)光蘑菇的光暈被統(tǒng)一調(diào)節(jié)到最溫和不刺眼的亮度,排列整齊如列兵。
靈泉的流淌聲被壓制到幾乎聽不見,水流路徑筆直,不起半點漣漪??諝饫飶浡环N被反復凈化后的、近乎虛無的“空”氣,連孢子甜香都徹底斂去。
那場污穢之沼的侵襲與荒誕凈化,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眾人對“常理”的認知。
天律庭的規(guī)則抹殺,污穢的貪婪侵蝕…下一次,又會是什么?洞天之外,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正覬覦著這片被改造得過于“特殊”的土地,以及…土地中心那個酣睡不醒的“異常變量”。
暖玉菌毯島中心,蕭閑的鼾聲是洞天內(nèi)唯一不受約束的聲音,響亮而坦然。十三獸蜷縮著,睡姿卻透出哨兵般的警惕。
那根燒火棍被他無意識地摟在胸口,黝黑棍身內(nèi)里,仿佛有某種緩慢而堅定的變化正在發(fā)生,偶爾流瀉出的混沌微光,比以往更溫吞,也更…深邃。
弟子們沉默得各行其是,氣氛凝重。慕容塵的重劍不再輕易出鞘,劍意內(nèi)斂至極致,仿佛在積蓄某種石破天驚的一擊。
云瀾周身寒氣凝而不散,腳下地面凝結(jié)的冰紋復雜而有序,是她推演出的全新防御陣勢。
徐凌雪黑袍下的煞氣如休眠火山,危險而沉寂。
秦夭夭的滑溜道韻化為無數(shù)細不可察的絲線,布防在洞天各處節(jié)點。老道士的丹爐爐火純青,日夜不休地煉制著各種恢復神魂、穩(wěn)固道基的丹藥。
桑紅袖的星圖殘片懸浮空中,光芒極黯淡,推演近乎停滯,仿佛在畏懼驚動什么。趙小乙?guī)е逓檩^低的弟子,用最笨拙的方法,一遍遍加固著那些明知可能無用、卻必須去做的外圍禁制。
洛清漪靜立月影菇旁,清輝與月華交融,卻難以照亮她眼底深處的憂思。
自那日神識觸碰燒火棍、窺見那荒謬絕倫的“腌咸魚”真相后,她的道心便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震蕩。
天律庭…污穢之沼…它們代表的,是兩種截然不同卻同樣可怕的“秩序”與“混亂”。
而蕭閑…他的道,或者說,他那根棍子的“道”,竟是以一種極致的“懶”與“混沌”,將兩者皆拒之門外?這究竟是怎樣的因果?下一次劫難,這“腌咸魚”的法子…還能奏效嗎?
她目光掃過洞天。那些斑斕菌族徹底沉寂了,擠在菌毯最邊緣,色彩灰敗,連菌絲都蜷縮起來,仿佛在恐懼自身的存在會引來災禍。整個洞天,像一張被拉滿的弓,弦繃得吱嘎作響,等待著不知從何而來的箭矢。
這種等待,最是煎熬。
然而,危機并未讓他們等待太久。
這一次,毫無征兆。
沒有空間撕裂,沒有法則震顫,沒有惡臭彌漫。
只是在某個瞬間,洞天內(nèi)所有的光…微微一暗。
并非熄滅,而是…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存在,吸走了部分“活力”,變得…呆滯而缺乏靈性。
緊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倦怠”感,如同潮水般無聲無息的漫上每個人的心頭。
不是疲憊,不是困乏,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一切失去興趣的…漠然。
慕容塵擦拭重劍的手,微微一頓,忽然覺得這重復了千萬遍的動作…毫無意義。
云瀾指尖流轉(zhuǎn)的寒氣,出現(xiàn)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凝滯,維持這冰陣…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