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初臨。
云臺廣闊無垠,仙玉溫潤,流光溢彩。遠(yuǎn)處仙山縹緲,神川如帶,宮闕隱于云海,瑞氣千條,仙鶴清唳。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到化不開的仙靈之氣,吸一口便覺神魂舒泰,修為隱有精進(jìn)。陽光透過層層祥云,灑下柔和而永恒的光輝,不刺眼,不炙熱,只有一種…恒定的、完美的舒適感。
一切看起來都如同傳說中極樂仙境該有的模樣。
然而…
洛清漪站在云臺邊緣,混沌月華無聲流轉(zhuǎn),清冷的眸子掃過這片看似完美的天地,眉宇間卻凝著一絲極淡的、難以化開的疑慮。
太完美了。
完美的…有些不真實(shí)。
仙靈之氣濃郁,卻過于“標(biāo)準(zhǔn)”,每一縷都仿佛經(jīng)過精心調(diào)配,缺乏自然的起伏。遠(yuǎn)處的仙山宮闕,布局看似隨意,細(xì)看卻暗合某種極致繁復(fù)卻又冰冷的幾何韻律,如同精心設(shè)計(jì)的沙盤。連那仙鶴的鳴叫,都帶著固定的音高和間隔,悅耳,卻…缺乏生氣。
更重要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形的“注視感”,如同最細(xì)膩的蛛網(wǎng),悄無聲息地籠罩著這片天地,滲透進(jìn)每一寸空間。并非惡意,卻帶著一種…絕對的“掌控”意味。
慕容塵重劍拄地,劍眉微蹙。他感受到的并非威脅,而是一種…劍意被無形“規(guī)整”的滯澀感,仿佛有某種力量在悄然引導(dǎo)他的劍氣走向“最優(yōu)”路徑,剝奪了劍道應(yīng)有的凌厲與意外。
云瀾指尖寒氣微凝,察覺到此地寒意運(yùn)轉(zhuǎn)異常順暢,卻失去了冰心訣應(yīng)有的“絕對零度”的決絕,變得…過于“溫和”。
徐凌雪黑袍下的煞氣躁動不安,仙界至陽至純的氣息天然排斥她的煞道,但這種排斥并非激烈對抗,而是一種…緩慢的、溫水煮青蛙般的“凈化”感。
秦夭夭的滑溜道韻在此地似乎格外“順滑”,卻滑得有些…不由自主,仿佛被無形之力推向某個(gè)既定方向。
老道士深吸一口氣,丹爐火候竟自行調(diào)節(jié)至完美,但他心中毫無喜悅,只有一種被“安排”的毛骨悚然。
桑紅袖的星圖殘片懸浮身前,推演出的盡是“大吉”“順?biāo)臁敝?,軌跡平滑得令人心悸,仿佛未來已被徹底“規(guī)劃”。
趙小乙和弟子們初臨仙界的興奮漸漸冷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拘謹(jǐn)和…茫然。仿佛置身于一間無比奢華、卻門窗緊閉的溫室。
所有人的道心,都隱隱感到一種…被“圈養(yǎng)”的不適。
“此地…有異?!甭迩邃糨p聲開口,聲音在過于安靜的云臺上顯得格外清晰,“仙靈之氣雖盛,卻無‘道’之自然。萬物和諧,卻失‘我’之真意?!?/p>
她回頭,看向云臺中央。
那里,蕭閑依舊在菌毯島上酣睡,鼾聲均勻,對周遭一切渾然不覺。十三獸在他周圍睡得四仰八叉。那根燒火棍被他摟著,黝黑棍身在仙光下依舊不起眼,卻隱隱散發(fā)出一絲極淡的、與這完美仙界格格不入的…“混沌”氣息,如同投入靜水的一顆微小石子。
正是這絲氣息,讓洛清漪心中的不安稍緩。
“清漪師叔,您的意思是…這飛升…”慕容塵沉聲問道,握劍的手緊了緊。
“或許并非機(jī)緣,”洛清漪眸光微凝,“而是…牢籠?!?/p>
話音未落——
“呵呵呵…”
一陣溫和、慈祥、仿佛能撫平一切焦慮的笑聲,毫無征兆地在云臺上空響起。
眾人抬頭望去。
只見祥云匯聚,化作一張巨大而模糊的、充滿悲憫之意的老者面容。他眼眸如同包容萬物的星空,聲音帶著令人信服的魔力:
“歡迎,飛升的孩子們。老夫乃‘接引仙尊’,執(zhí)掌此方‘無憂仙域’。爾等歷經(jīng)磨難,終證大道,飛升至此,當(dāng)享永恒極樂,再無煩憂?!?/p>
接引仙尊?無憂仙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