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瀺點(diǎn)點(diǎn)頭,“你做的非但沒錯,反而很好,我會記住你的名字,以后再接再厲,說不定出息不小,最少不用為了跑趟衙門,專程去咬咬牙,購買了一身不丟邊軍臉面的新衣服,買衣這筆錢,離開這里后,你去戶部衙門討要,這不是你該花的銀子,是大驪朝廷的文官,欠你的。你在宋巖那邊討要到的軍費(fèi),除了本該撥給教書匠的那點(diǎn)銀子,其余都可以帶出京城。”
那個家伙滿臉的匪夷所思,“國師大人,當(dāng)真就只是這樣?”
至于為何堂堂大驪國師,會知曉自己買衣服的這種芝麻小事,他當(dāng)下已經(jīng)顧不得多想了。
崔瀺笑了笑,“當(dāng)然不止是這樣,這件事情害我分心,尤其是讓我心里頭有些不痛快了,既然怪不到你這個跑腿的人頭上去,韓尚書又滑不溜秋,不給我讓戶部衙門吃點(diǎn)掛落的機(jī)會,所以就只好拿你們的那位主將來說事,南下途中,他一些個可睜眼可閉眼的賬,我打算跟他蘇高山算一算,你告訴他,朝廷這邊,扣掉他滅掉夜游國的一國之功,所以本該是囊中之物的巡狩使,有些懸乎了,接下來與曹枰雙方齊頭并進(jìn),攻打朱熒王朝,記得多出點(diǎn)力,如果能夠率先率軍攻入朱熒王朝京城,會是大功一件,樵夫出身的他,不是喜歡拿龍椅劈砍當(dāng)柴火燒嗎?那一張椅子,我可以今天就答應(yīng)他,只要蘇高山搶先一步,見著了京城高墻,那張寶瓶洲中部最值錢的椅子,就是他的柴火了,吞掉那張椅子的火焰,他豢養(yǎng)的那條火蟒,就有希望躋身金丹?!?/p>
那個邊軍漢子臉色難看至極。
這明擺是要逼著蘇大將軍拼死突入腹地啊。
崔瀺放下茶杯,“還有事情要忙,你也一樣,就不請你喝茶了,一兩杯茶水,也沒法子讓你變得不火急火燎。”
那漢子欲言又止,終于還是放棄了與國師大人再商量商量的打算,他敢在戶部鬧,那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狗急跳墻,在這兒,毫無意義。
漢子離開之前,壯起膽子說道:“國師大人,能不能再耽擱耽擱,容我說句話,就一句話?!?/p>
崔瀺笑道:“是兩句了?!?/p>
漢子直爽笑道:“以前總聽說朝堂上的大人物,都喜歡說些云里霧里的屁話,全靠自己去猜,國師大人說話也繞,可繞的不多,雖然今兒事情讓國師大人有些糟心,可說實(shí)話,我還是心里挺痛快的?!?/p>
崔瀺揮揮手,“以后可以跟人吹牛皮,但是別太過火,一些個與我崔瀺把臂言歡、稱兄道弟的話,還是別講了。”
漢子由衷佩服,抱拳道:“國師大人真乃神仙也?!?/p>
很難想象。
一個邊軍漢子在去年末跟戶部討要銀子,就這么一件當(dāng)初跟書簡湖八竿子打不著的小事,會最終直接影響到書簡湖數(shù)萬野修的大勢和命運(yùn)。
一支大驪鐵騎的主將蘇高山,從去年到今年末,整整一年,就一個感覺,老子沒錢,老子缺錢。
尤其是長驅(qū)直入,打到了朱熒王朝的藩屬石毫國中部地帶后,拿下石毫國,毫無困難,但是掂量了一下曹枰那家伙的兵馬,蘇高山就愁,怎么看都是那個小白臉更有勝算,拿下攻破朱熒王朝京城的首功。
人總不能活活給尿憋死,尤其是蘇高山這種高位的實(shí)權(quán)大將,所以在一切規(guī)矩之內(nèi),銀子也要,神仙錢更要。
所以他就盯上了石毫國以南的那座書簡湖。
親自派人去了趟池水城,與粒粟島譚元儀有過一番會晤。
他蘇高山不管是什么劉志茂馬志茂,誰當(dāng)了書簡湖的盟主,無所謂,只要給錢就行,只要銀子夠多,他就可以加快南下的馬蹄速度,為此人撐腰,那幫好似的過街老鼠山澤野修,誰不服氣,那正好,他蘇高山此次南下,別說是野修地仙,就是那些譜牒仙師的大山頭,都鏟平了四十余座,如今麾下不提大驪配給的武秘書郎,光是一路拉攏而來的修士,就有兩百人之多,這還是他看得入眼的,不然早就破千了。而且只要打算進(jìn)行一場大的山上廝殺,自家大軍的屁股后頭,那些個給他滅了國或是被大驪承認(rèn)藩屬身份的地方,在他身前低頭哈腰的譜牒仙師、神仙洞府,還可以再喊來三四百號,最少是這個數(shù),都得乖乖騰云駕霧,屁顛屁顛過來馳援書簡湖。
更何況大軍之中,專門配置有專門針對山上修士的幾艘巨型劍舟,是墨家機(jī)關(guān)師打造出來的大家伙,一次升空齊射,飛劍數(shù)千如雨落。
就是吃錢,而且是大把大把的神仙錢,每用一次,蘇高山就要心如刀割,感覺像是從自己心頭剮肉。
每次一聽到文官幕僚在那邊打算盤,說此次動用劍舟,得不償失,噼里啪啦,最后告訴蘇高山虧損了多少小暑錢,蘇高山就恨不得把那些祖師堂的老梁木都給拆下來賣錢的覆滅山門,再派人去掘地三尺,重新收刮一遍。萬一找出個秘密藏寶地之類,說不定就能保本、甚至是有賺了。這類事情,南下途中,還真發(fā)生過,而且不止一次。那幫老不死的山上修士,都他娘的是老鼠打洞,一個比一個藏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