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韋蔚瞥了眼那堆尚未熄滅的篝火,一團光亮。
她們就此掠去,打道回府。
在韋蔚三頭女鬼離去后。
一襲青衫竟然沒過多久,就重新返回了古寺,摘了斗笠,依舊對著那對篝火,偶爾添加枯枝,如同守夜。
期間起身一次,然后站在寺內(nèi)一處,閉著眼睛,以虛握長劍之姿勢,輕輕向前揮劍一次。
天微微亮。
他走出寺廟大門,來到崖畔,緩緩走樁。
出完拳后站定,轉(zhuǎn)頭一笑。
陳平安收回視線,舉目遠眺。
天高地闊,風景如畫。
相信明一年春,又會有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
聽說你要問劍
鐵符江畔,幾位高冠大袖的老夫子帶頭走在前方,身后是儒衫的年輕男女,顯然皆是儒家門生。
隊伍如同一條青色長蛇,人人高聲朗誦《勸學篇》。
江水潺潺,書聲瑯瑯。
隊伍中,有位身穿紅衣的年輕女子,腰間別有一只裝滿清水的銀色小葫蘆,她背著一只小小的綠竹書箱,過了紅燭鎮(zhèn)和棋墩山后,她曾經(jīng)私底下跟茅山主說,想要獨自返回龍泉郡,那就可以自己決定哪里走得快些,哪里走得慢些,只是老夫子沒答應,說跋山涉水,不是書齋治學,要合群。
期間經(jīng)過鐵符江水神廟,大驪品秩最高的江水正神楊花,一位幾乎從不現(xiàn)身的神靈,破天荒出現(xiàn)在這些書院子弟眼中,懷抱一把金穗長劍,目送這撥既有大隋也有大驪的讀書種子。照理說,如今山崖書院被摘掉了七十二書院的頭銜,楊花身為大驪名列前茅的山水神祇,完全無需如此禮遇。
可搬遷到大隋京城東華山的山崖書院,曾是大驪所有讀書人心中的圣地,而山主茅小冬如今在大驪,依舊桃李盈朝,尤其是禮、兵兩部,更是德高望重。
而楊花曾經(jīng)還是那位宮中娘娘身邊捧劍侍女的時候,對于仍在大驪京城的山崖書院,仰慕已久,還曾跟隨娘娘一起去過書院,早就見過那位身材高大的茅老夫子,所以她才有今日的現(xiàn)身。
在鐵符江和龍須河接壤處的那處瀑布,早有人等候已久。
披云山林鹿書院的幾位山主,還有龍泉郡太守吳鳶,袁縣令,曹督造,都位列其中。
還有一位李氏老人,正是福祿街李氏家主,李希圣、李寶箴、李寶瓶三兄妹的爺爺。元嬰境修為的老人,如今已是大驪頭等供奉,只是一直沒有對外宣揚而已。
大驪宋氏當年對于掌握了絕大多數(shù)龍窯的四大姓十大族,又有不為人知的特殊恩賜,宋氏曾與圣人簽訂過密約,宋氏準許各個家族中“截留”一到三位修道之才的本命瓷,在歷代坐鎮(zhèn)此地圣人的眼皮子底下,準許破例修行,并且能夠無視驪珠洞天的天道壓勝與秘法禁制,只不過修行之后,無異于畫地為牢,并不可以擅自離開洞天地界,不過大驪宋氏每百年又有三個固定的名額,可以悄悄帶人離開洞天,至于為何李氏家主當年明明已經(jīng)躋身金丹地仙,卻一直沒能被大驪宋氏帶走,這樁密事,想必又會牽扯甚廣。
李氏老人到底是一位元嬰地仙,遙遙便見著了那位心愛孫女,頓時滿臉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只是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孫女還是跟當年那般不合群,獨來獨往的模樣,可好像又有些不一樣,老人突然既欣慰又失落。
小寶瓶到底是長大了,就這樣偷偷摸摸長大了啊,真的是,也不跟那么疼她的爺爺打聲招呼,就這么悄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