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秋似乎看到兩位“謫仙人”出現(xiàn)在南苑國京城,并不疑惑,反而笑道:“陳平安呢?”
裴錢一挑眉,挺起xiong膛,老氣橫秋道:“我?guī)煾该吹每眨屛疫@個開山大弟子先來看看你們!對了,我叫裴錢!賊有錢的那個錢!”
然后裴錢如遭雷擊一般,再無半點囂張氣焰。
她甚至有些手腳冰涼。
在那之后她一直渾渾噩噩,直到離開了藕花福地,才稍稍回過神。
魏檗和鄭大風(fēng)都覺得古怪。
朱斂搖搖頭,示意不用多問。
這天,裴錢是人生中
大河之畔遇陸地蛟龍
北燕國地勢平坦,新帝登基后,勵精圖治,又有兩處養(yǎng)馬之地,故而騎軍戰(zhàn)力遠勝荊南、五陵兩國,再往北就是自古多有仙人事跡流傳的綠鶯國,文人筆札和志怪小說,多與水精蛟龍有關(guān)。
隋景澄頭戴冪籬,又有法袍竹衣穿在身上,雖然大暑時節(jié),烈日曝曬,白天騎馬趕路,依舊問題不大,反而人照顧馬更多一些。
這天兩騎停馬在河畔樹蔭下,河水清澈,四下無人,她便摘了冪籬,脫了靴襪,當雙腳沒入水中,她長呼出一口氣。
前輩坐在不遠處,取出一把玉竹折扇,卻沒有扇動清風(fēng),只是攤開扇面,輕輕晃動,上邊有字如浮萍鳧水溪澗中。先前她見過一次,前輩說是從一座名為春露圃的山上府邸,一艘符箓寶舟上剝落下來的仙家文字。
隋景澄其實有些擔心前輩的傷勢,左側(cè)肩頭被一枝修道之人的強弓箭矢直接洞穿,又被符陣纏身,隋景澄無法想象,為何前輩好似沒事人兒一樣,這一路行來,前輩只是經(jīng)常輕揉右手。
隋景澄轉(zhuǎn)頭問道:“前輩,是曹賦師父和金鱗宮派來的刺客嗎?”
陳平安點點頭,“只能說是可能性最大的一個。那撥刺客特征明顯,是北俱蘆洲南方一座很有名的修行門派,說是門派,除了割鹿山這個名字之外,卻沒有山頭根基,所有刺客都被稱為無臉人,三教九流百家的修士,都可以加入,但是聽說規(guī)矩比較多。如何加入,怎么sharen,收多少錢,都有規(guī)矩?!?/p>
陳平安笑道:“割鹿山還有一個最大的規(guī)矩,收了錢派遣刺客出手,只殺一次,不成,只收一半定金,無論死傷多么慘重,剩余一半就都不與雇主討要了,而且在此之后,割鹿山絕對不會再對刺殺未果之人出手。所以我們現(xiàn)在,最少不用擔心割鹿山的襲擾?!?/p>
隋景澄嘆了口氣,有些傷感和愧疚,“說到底,還是沖著我來的?!?/p>
別看前輩一路上云淡風(fēng)輕,可是隋景澄心細如發(fā),知道那一場刺殺,前輩應(yīng)對得并不輕松。
陳平安合攏扇子,緩緩道:“修行路上,福禍相依,大部分練氣士,都是這么熬出來的,坎坷可能有大有小,可是磨難一事的大小,因人而異,我曾經(jīng)見過一對下五境的山上道侶,女子修士就因為幾百顆雪花錢,遲遲無法破開瓶頸,再拖延下去,就會好事變壞事,還有性命之憂,雙方只好涉險進入南邊的骸骨灘搏命求財,他們夫妻那一路的心境煎熬,你說不是苦難?不但是,而且不小。不比你行亭一路,走得輕松?!?/p>
隋景澄笑了,“前輩是不是碰巧遇上,便幫了他們一把?”
陳平安沒有說什么。
隋景澄便知道答案了。
陳平安以折扇指了指隋景澄。
隋景澄會心一笑,盤腿而坐,閉上眼睛,靜心凝神,開始呼吸吐納,修行那本《上上玄玄集》所載的口訣仙法。
修道之人,吐納之時,四周會有微妙的氣機漣漪,蚊蠅不近,可以自行抵御寒意暑氣。
隋景澄雖然修道未成,但是已經(jīng)有了個氣象雛形,這很難得,就像當年陳平安在小鎮(zhèn)練習(xí)撼山拳,雖然拳架尚未穩(wěn)固,但是全身拳意流淌,自己都渾然不覺,才會被馬苦玄在真武山的那位護道人一眼看穿。所以說隋景澄的資質(zhì)是真的好,只是不知當年那位云游高人為何贈送三物后,從此泥牛入海,三十余年沒有音訊,今年顯然是隋景澄修行路上的一場大劫難,照理說那位高人哪怕在千萬里之外,冥冥之中,應(yīng)該還是有些玄之又玄的感應(yīng)。
關(guān)于高人的音容相貌,更是古怪,類似那本小冊子,隋景澄可看不可讀,不然就會氣機絮亂,頭腦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