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寧姚也覺得這門與陣法融合的劍術,很不簡單。
陳平安點頭道:“跟人學來的,只不過加了點自己的劍法和拳意?!?/p>
這道一直沒有名稱的陣法,最早來源于學生崔東山,后者喜歡以一把劍仙遺物飛劍金穗,畫圓隔絕天地,十分玄妙。后來在落魄山,陳平安又拉上了劉景龍,再加上崔東山,陳平安取出一部抄錄于避暑行宮的秘錄,與倒懸山那座雷池有些淵源,只是文字記載,要更加“老祖宗”些,涉及雷部一府兩院三司之一的斗樞院洗劍池,陳平安就讓兩人翻閱檔案,最后劉景龍和崔東山一起合力,完善了這道陣法。不過陳平安如今施展起來,還是習慣順手增添幾分自身拳意,以及阿良傳授的劍氣十八停。
身在渡船,終究寄人籬下,不宜多說飛升城和落魄山事項。
先前李十郎的掌觀山河,被陳平安一語道破天機,雙方便打開天窗說亮話,既是這位條目城城主的窺探客棧,其實何嘗不是一種提醒。
意味著在這條目城內(nèi),尤其是在這夜航船上,只要這座天地的老天爺有心,就沒有什么是不可知的學問。
當下一行人已經(jīng)身在陣法內(nèi),陳平安就望向裴錢,裴錢立即會意,報了個數(shù)字。
在陳平安“舉形飛升”離開條目城之前,陳平安就以心聲,與裴錢打了個啞謎一般,說了書頁二字。
從陳平安離開客棧去找寧姚那一刻起,裴錢就已經(jīng)在分心計數(shù),只等師父詢問,才給出那個數(shù)字。
寧姚有些疑惑。
陳平安笑著解釋道:“怕被算計,被蒙在鼓里都渾然不覺,一個不小心,就要耽擱北俱蘆洲之行太多?!?/p>
陳平安雙指并攏,輕輕一抖手腕,從人身小天地當中的飛劍籠中雀,竟然又取出了一張燃燒大半的挑燈符,這就與青牛道士和虬髯客一樣,算是在渡船上別有洞天了,點燈一盞,小天地內(nèi),與窗口懸停的那張?zhí)魺舴?,差異不小,終于被陳平安勘驗出一個隱藏頗深的真相,嗤笑道:“渡船這邊,果然有人在暗中掌控光陰長河的流逝速度,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就來個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隙ú皇菞l目城的李十郎,極有可能是那位船主了。”
崔東山的袖里乾坤,能夠讓置身牢籠中的修道之人,度日如年,那么自然也可以讓局中人,領教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白駒過隙。
裴錢聽得有些頭皮發(fā)麻。
試想夜航船上的十天半個月,優(yōu)哉游哉逛蕩十二城,可若是等到離開渡船,才驚覺浩然天下卻已經(jīng)過去數(shù)月、甚至干脆是長達數(shù)年之久?
陳平安走向窗臺,朗聲道:“勞煩李十一郎與船主說一聲,夜航船如今是靠攏一處歸墟入口,還是打算直接去往蠻荒天下,都無所謂,唯獨更改光陰長河一事,既然已經(jīng)被我察覺,是不是就可以免了?”
先前大街上和客棧內(nèi),陳平安分別點燃的兩張?zhí)魺舴?,就是幫著渡船這邊,誤以為他陳平安有了個自以為是。
自以為道法夠高、術法足夠一洲無敵手的,成了別家宗門的中興老祖,自以為算計深遠、機緣盡是囊中物的,靠著一盞祖師堂長命燈,才僥幸重新登山走了修行路。
陳平安站在窗口片刻后,轉頭望向寧姚。
寧姚搖頭道:“要么是那位船主沒有留神這邊,要么是對方道法夠高,我察覺不到蛛絲馬跡。”
陳平安點點頭,坐回位置,輕聲問道:“這趟出門,能在浩然天下待多久?”
寧姚從堆積成山的瓜子里邊,用手指撥出三顆。
陳平安一拍桌子震天響,罵罵咧咧,憤懣不已,“只有三個月?!文廟那邊如今管事的,是失心瘋了,還是腦子進水了?你別管,誰敢來催你,我罵回去!”
寧姚輕輕搖頭。
陳平安震驚道:“只有三天?!”
寧姚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