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道人見李槐一頭霧水,幫著一語道破天機,“是那鐵樹山的郭藕汀。”
李槐咂舌不已,乖乖,是那個號稱一刀劈斷黃泉路的幽明老祖?!
中土神洲十人之一,同樣是飛升境大妖。鐵樹山,是浩然大宗。如果說白帝城是天下野修的心中圣地,那么這位幽明道主的鐵樹山,就讓所有山澤精怪心神往之。
嫩道人一聲喟然長嘆,同樣的異類出身,只不過一個在浩然天下混得風(fēng)生水起,開宗立派,受萬人敬仰,一個在十萬大山里邊每天趴著看門,在鳥不拉屎的地方,受那窩囊氣。
李槐回過神,又給阿良坑了一把,用行山杖戳那阿良,怒道:“汀,不念丁!丁你大爺?shù)亩?!?/p>
阿良一邊躲避行山杖,一邊摳鼻子,“我愛怎么叫就怎么叫,你看那藕丁兄不也答應(yīng)了?換成一般人,喊破嗓子都攔不住那條‘淋漓’渡船?!?/p>
李槐收起行山杖,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總覺得那條船煞氣有點重,阿良,是我的錯覺嗎?”
嫩道人感嘆道:“公子開了天眼一般,真是有如神助!”
阿良取出一壺皎月酒,喝了一大口,笑道:“你年紀(jì)小,好多個山巔的恩怨,別說親眼見過,聽都聽不著。不談什么萬年以來,只說千年來的老黃歷,就有過十余場山巔的捉對廝殺,只不過都被文廟那邊禁絕了山水邸報,口口相傳沒問題,只是文廟之外,不允許留下文字。其中有一場架,跟郭藕汀有關(guān),打了個山崩地裂,再后來,才有了不開花的鐵樹山,以及那座彩云間的白帝城?!?/p>
阿良拍了拍自己腰間竹刀,“別看郭藕汀長得人畜無害,其實脾氣真不算好,這條淋漓渡船,還有他腰間那把佩刀,名為梟首,實打?qū)嵉难E斑斑。腥血淋漓煉寶刀嘛,這家伙運氣好,還擁有一把老祖宗品秩的照妖鏡,曾是遠(yuǎn)古一尊高位神靈所持重寶,被郭藕汀得手后,大煉為本命物,光是煉化,就耗費了千年光陰。不過真要比拼刀法,我是半點不慫的?!?/p>
遠(yuǎn)古行刑臺上邊,甲劍,破山戟,梟首、斬勘兩刀,這幾件,都是老黃歷上邊的神煉重器,不等神靈真正行刑,蛟龍只是瞧見了那幾件兵器,估計就已經(jīng)嚇掉了半條命。
李槐感慨道:“別的不說,能夠與幽明老祖聊上一句話,這走馬符沒白騎?!?/p>
嫩道人有些想不通,李槐對那郭藕汀的敬畏之情溢于言表,再加上先前在湖君李鄴侯那邊的拘謹(jǐn),怎么回事,阿良什么劍術(shù),你不知道?老瞎子什么境界,你不清楚?也沒見你有半點畏縮啊,橫得無法無天了。
阿良繼續(xù)顯擺自己的見多識廣,“拖拽樓船辟水前行的那條白龍,來自安樂寺壁畫海水圖,另外那條墨蛟,來自一幅《神龍沛雨圖》。寺壁海水圖和沛雨畫卷,我都親眼見過,確實各自少了一條白龍、墨蛟。”
“至于先前站在郭藕汀身邊的那撥高人,是一等一的丹青圣手,其中三人,尤其擅長畫龍,他們幾個的名字,你在書上應(yīng)該都看到過,陳所翁,筆墨若鐵鉤鎖,可拘蛟龍畫卷中。房虎卿,被譽為畫中的草書圣人,除了畫龍之外,各大王朝的宮廷水陸畫,都以邀請到此人繪畫魚龍海水為榮。董毗陵,他在登山修行之前,是位宮廷畫師,曾經(jīng)奉旨畫龍于玉堂院北壁,用筆極精,結(jié)果因為太過惟妙惟肖,皇帝御筆點睛之時,天地感應(yīng),云霧生成,墻上水紋作波濤洶涌狀,嚇哭了一大撥前去賞畫的龍子龍孫?!?/p>
李槐難得在阿良這邊說句好話,“你懂的還不少?!?/p>
阿良仰頭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眼神深沉,“懂得多了,最怕記得住。所以才要喝酒。”
人生寄世,奄忽飚塵,年命之逝,如彼川流,未幾見兮,泥土為儔,飛馳索死,不肯暫休,為之流涕,不容回思。
總把平生入醉鄉(xiāng),醉中騎馬月中還。
李槐疑惑道:“你哪來的皎月酒?”
先前在李鄴侯府邸那邊,一人一壺,都是喝完了的。
阿良立即嬉皮笑臉,“是多年以前的一次做客,鄴侯兄非要我搬走百來壇,不然不給走,盛情難卻,我有啥法子,只能收下了。緊著點喝,就喝了這么多年還沒喝完?!?/p>
身為一名劍客,多次云游四方,知己遍天下,光是為了裝酒,就填滿了兩件咫尺物。
跟山上人世間事較勁,不如跟酒較勁。
至于咫尺物,當(dāng)然是借來的,他一個窮光蛋,只有情債多。
阿良長嘆一聲,“朋友太多,喝不完酒,也愁人。中土神洲曾經(jīng)有一份以公道著稱的山水邸報,評選出山上十大口碑最佳修士,我是榜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