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趺坐蒲團的老人,再次睜開眼睛,眼見那傳信黃鶴遠去,咦了一聲,顯然有些訝異,怎的不是一位金身境武夫,成了個地仙氣象的符箓修士?
難道是那桐葉洲蒲山葉氏子弟?
那個斜臥飲酒的豪閥貴公子,仰頭痛飲一杯酒,好家伙,詩興大發(fā)了,笑著朗聲吟詩一首。
黃鶴一聲樓外樓,魚竿銷日酒消愁。仙釀解卻山中醉,便覺輕身羽化天。
陳平安突然覺得,原來打油詩這種事情,能少做就是少做,確實言者開心,聽者揪心。
李寶瓶小聲問道:“小師叔,聽裴錢聽小米粒說,你很會作詩了?”
陳平安擺手道:“沒有的事,別聽她們胡說八道?!?/p>
李寶瓶將信將疑。
陳平安以心聲與那簪花男子說道:“看夠了沒有?”
那男子小有驚訝,猶豫片刻,笑道:“你說什么呢?我怎么聽不懂?!?/p>
陳平安說道:“勸你管管眼睛,再老老實實收收心。山上行走,論跡更論心?!?/p>
男子抬起一根手指,輕輕撥動發(fā)髻間的所簪之花,是百花福地一位命主花神所贈,當然不是靠他自己的面子,而是師門祖師。
陳平安不再言語。
男子竟是身體后仰,然后直愣愣望向那個一眼動心的紅衣女子。若是她沒有書院弟子的身份,就好了。
他保持那個姿勢,與那青衫客笑問道:“怎的,不過是看了幾眼,你就要打打殺殺?你誰?。俊?/p>
陳平安笑瞇瞇轉過頭。
那人抬起一只手,輕輕拍打自己脖子,以心聲大笑道:“來來來,往這里丟張符箓,當我誠心求你,如何?”
不知天高地厚的外鄉(xiāng)佬,不過是認識那桂夫人、顧清崧,至多在那周禮、賀小涼跟前,勉強能夠說上句話,真以為可以在中土神洲橫著走了?
李寶瓶問道:“小師叔,咋了?”
陳平安放下手中魚竿,笑道:“有人求我打他,差點被他嚇死?!?/p>
沒被文海周密算計死,沒被劍修龍君砍死,不曾想在這邊碰到絕頂高手了。
李寶瓶眨了眨眼睛,“吃砒-霜長大的啊?!?/p>
陳平安笑著沒說話。
跟李寶瓶這些言語,都沒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