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即將被迫封禁秋令山百年的上任財神爺,一位書簡湖野修出身的真境宗首席供奉,一個尚未被正式除名的對雪峰劍修。
竹皇啞然失笑,不敢確定道:“劉志茂?真境宗那位截江真君?”
崔東山伸手拍打心口,自言自語道:“一聽說還能創(chuàng)建下宗,我這茱萸峰修士,心里邊樂開了花。”
竹皇置若罔聞,說道:“剛剛祖師堂議事,我已經拿掉了陶煙波的財政大權,秋令山需要封山百年?!?/p>
竹皇苦笑道:“至于元白,中岳晉山君那邊豈肯放人?何況元白心性堅定,為人處世極有主見,既然他公然宣稱離開正陽山,恐怕就再難回心轉意了吧?”
崔東山嘖嘖道:“哎呦喂,竹宗主真是妄自菲薄了,當年都能夠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元白一個外鄉(xiāng)人,當了自家客卿再當供奉,讓元白不計生死,不惜違背劍心,也要去與黃河問劍一場,這會兒就開始念叨元白的極有主見了?還是說竹宗主年紀大了,就跟著忘性大?”
陳平安將茶杯推給崔東山,笑著訓斥道:“怎么跟竹皇宗主說話呢。”
崔東山雙手接過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竹皇心中有了決斷,問了最后一個問題:“就這樣?陳山主還有什么要吩咐的?”
陳平安笑道:“就這樣。”
竹皇嘆了口氣,說道:“勞煩陳山主有話就說,直言不諱,給我一句痛快話。”
陳平安說道:“就只是這樣。”
竹皇搖搖頭,顯然不信,猶豫了一下,抬起袖子,只是剛有這個動作,那個眉心一粒紅痣的俊美少年,就雙手撐地,滿臉神色慌張地往后挪動,嚷嚷道:“先生小心,竹皇這廝翻臉不認人了,打算以暗器行兇!不然就是學那摔杯為號,想要號令諸峰群雄,仗著人多勢眾,在自家地盤圍毆咱們……”
陳平安說道:“閉嘴。”
崔東山哦了一聲,重新挪回原位。
竹皇從袖中掏出一摞歷史久遠的封禪玉冊,頓時寶光流轉,說道:“這是竹皇與落魄山的賠罪禮,七道禪地玉冊,分別來自寶瓶洲諸多古山岳,原本是打算煉化了,用作下宗選址諸多藩屬山頭的奠基之物,鎮(zhèn)山之寶,幫忙凝聚歸攏山水氣運。如果不夠,我可以帶著陳山主親自走一趟寶庫,任憑挑選?!?/p>
陳平安擺擺手,“免了。”
竹皇默不作聲,只是死死盯住這個落魄山的年輕劍仙,如此興師動眾,問劍正陽山,除了報仇,你陳平安總得別有所求?!難不成就只是大鬧一場,留給整個寶瓶洲山上一個耀武揚威、強勢跋扈的印象?天下人心,看熱鬧不嫌事大,可看完了熱鬧,總是喜歡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陳平安站起身,雙手籠袖,瞇眼笑道:“只說一事,瓊枝峰那邊,你以后多管管,總不能幸運登山,僥幸修行了,就是奔著給山中各峰祖師沒名沒分暖床,不然就是被送去山下給將相公卿當小妾。當然自己愿意如此的,兩說,各有姻緣。不愿意這般的,你們正陽山,好歹給她們一個搖頭拒絕的機會,還不用擔心被峰主記恨,從此修行處處是門檻,日日是年關?!?/p>
竹皇跟著站起身,點頭道:“我以后會親自盯著瓊枝峰,還有呢?”
峰主冷綺,她以后就可以安心修道了,至于瓊枝峰一切大小事務,就別再管了。
至于峰主人選,柳玉似乎不錯?因為劉羨陽當時那么多場問劍,就只有對她比較客氣。柳玉如今只是龍門境瓶頸劍修,不合規(guī)矩?大不了將峰主位置空懸?guī)啄?,等她躋身金丹境就是了。柳玉的修道資質,其實極好,只是相較于吳提京和庾檁,她才顯得沒那么出類拔萃。一位甲子之內有望躋身金丹的劍修,當個瓊枝峰峰主,綽綽有余。而且冷綺這個娘們年輕時,本就與師伯夏遠翠有過一段見不得光的露水姻緣,所以這么多年來,瓊枝峰劍修一脈,也是處處緊跟著滿月峰的腳步。
陳平安微笑道:“沒了,其實先前你說得很對,我跟你們正陽山,確實沒什么好聊的。”
竹皇說道:“那我就當與陳山主談妥了?”
一座正陽山,只有竹皇,最清楚眼前這個年輕人的難纏所在。
如果只是問劍,任你是飛升境劍仙,砍死一大撥,打碎諸多山頭,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