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端明哀怨不已,“約莫是夫子在第一次學塾上課會說,我剛好錯過了。至于為何錯過,唉,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p>
小時候經(jīng)常挨雷劈,一次是孩子開開心心背著書袋子,蹦蹦跳跳去家族學塾路上,咔嚓一下,就倒地不起了。
再一次是出門逛街看燈市,第三次是登高賞雨。到最后,但凡是遇到那些陰雨天氣,就沒人愿意站在他身邊。
不過趙端明琢磨著,就自己這“霉運當頭”的運勢,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陳平安伸出手,攤開手掌,少年就自然而然倒了些咸干花生給他。
趙端明說道:“先前我攔著你們走入巷子,你這么大一位劍仙,不會記仇吧?”
好像少了個字。
陳平安低頭磕著咸干花生,笑呵呵道:“就憑你這句話,我就不會記賬?!?/p>
趙端明看著那人嫻熟嗑開花生吐花生殼,少年笑嘻嘻道:“陳山主,沒想到你這么平易近人啊,都不像劍仙了。”
陳平安笑道:“只是玉璞境,算什么劍仙,在我媳婦家鄉(xiāng)那邊,只能算劍修,喊劍仙,是故意罵人。”
趙端明記住這個從年輕隱官嘴里跑出來的內(nèi)幕,原來劍氣長城的玉璞境劍仙,根本不被當回事啊,果然霸氣!
回頭得與曹酒鬼顯擺去,少年又想起一事,好奇道:“嫂子她人呢?咋個沒有陪陳大哥一起來這邊?難道方才出劍的那位,就是嫂子?脾氣太……好?。£惔蟾缯嬗懈?,我得說句心里話,真不是曉得了陳大哥的身份,才溜須拍馬,而是先前第一眼瞧見,就覺得你們倆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p>
言語之中,一下子就將陳平安和那道侶變成自己白撿而來的大哥、嫂子了。
陳平安嗯嗯嗯個不停。這少年挺會說話,那就多說點。至于被趙端明認了這門親戚,很無所謂的事情。
不過陳平安悄悄抬了抬眼皮子,笑著晃了晃手中花生,示意對方看得差不多就可以了,不用擔心這邊的少年。
意遲巷那邊,一座府邸書房內(nèi),一位天水趙氏的首席供奉正在施展掌觀山河的神通,與一旁落座的天水趙氏老家主,雙方時不時面面相覷,時不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趙端明這個嘴巴打小不把門的兔崽子說錯話,惹惱了那個差點將正陽山掀了個底朝天的落魄山劍仙。
那位供奉立即撤掉神通,一直身體緊繃、挺直腰桿的天水趙氏老家主,終于可以舒舒服服背靠椅子,撫須而笑,“我就說嘛,端明這崽兒,打小就有慧根,一看就是我老趙家的種?!?/p>
首席供奉笑著不說話,可拉倒吧,你孫子年幼時第一次被雷劈中后,一天到晚暈頭轉(zhuǎn)向說渾話,是誰每天揪心不已,在那邊嘀嘀咕咕,我這乖孫兒,莫不是個白癡吧。
老人收斂笑意,這位被譽為館閣體集大成者的書法大家,伸出一根手指,凌空書寫,所寫文字,袁,曹,余……反正都是上柱國姓氏。
陳平安則被少年帶著,走入小巷,手里多了一串鑰匙。
小宅子門上,沒有張貼春聯(lián)門神。
陳平安開了門關(guān)了門,收起鑰匙。
其實這次拜訪大驪京城,已經(jīng)不單單是他陳平安和大驪太后的恩怨,而是師兄崔瀺留給那個學生以及大驪朝廷的一場……嶄新問心局。
而師兄崔瀺為他人設(shè)置的問心局,入局之人,是如何的煎熬人心,反正陳平安在書簡湖,已經(jīng)親身領(lǐng)教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