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峻小心翼翼問道:“真不用提醒幾句?咱們要是落了個知情不報,事后在文廟那邊,罪名不小心的?!?/p>
陳平安搖頭道:“不用。”
曹峻氣笑道:“我喝酒悠著點喝了,陳平安你也悠著點做事,別害得我在這邊只是練了幾天的劍,就沒了出劍的機會,給文廟趕回浩然天下,直接去給你當什么下宗的末席供奉!”
陳平安懶得解釋什么,只是心湖中響起一個嗓音,“請問隱官,這是為何?”
顯然是那位賀夫子的詢問。
陳平安心聲作答:“有鄭先生在那邊盯著,出不了紕漏?!?/p>
這位出身亞圣一脈的賀老夫子,與自己先生關(guān)系極好,哪怕有了那場三四之爭,還是不耽誤老夫子主動找先生喝酒,而且聽師兄茅小冬親口說過,當初師兄崔瀺叛出文圣一脈,賀夫子私底下攔過,攔不住,還當面罵了一通。所以陳平安就多解釋了幾句,說了自己的心中猜測,“之前幾撥遠游修士的暴斃,陰陽家修士勘驗無果,都可以算是對方的一種障眼法,顯得蠻荒天下的出手,十分干凈利落,就是為了之后真正的拖泥帶水,多半就是在等這個自己送上門的機會了。”
“比如假設(shè)‘此人’是那瘟神,就會很麻煩,而且晚輩敢確定,這個假設(shè),絕對不算是最壞的境地,一旦屬實,確是那妖族的謀劃,我們這邊又無人察覺,那么情況只會更加糟糕,一個不小心,就會是動輒殃及數(shù)十萬人的災(zāi)殃。晚輩知道先前的文廟議事過程當中,對于瘟疫之類的種種意外,是早有防備的,可怕就怕對方在以有心算無心?!?/p>
賀老夫子問道:“小心起見,不如我單獨飛劍傳信,既不驚動黥跡修士,又可提醒鄭居中?”
在劍氣長城這邊,陳平安就不再只是一位文脈嫡傳了,更是隱官。
陳平安點頭道:“當然可以,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p>
賀夫子笑了笑。
老秀才的文圣一脈,難得有個好脾氣的讀書人。
至于陳平安在文廟那邊一連串看似瞎胡鬧的動靜,老夫子倒是沒覺得陳平安如何氣勢凌人,只是一個年輕人的不得已為之罷了。
賀老夫子很快得了來自黥跡的飛劍回信,白帝城鄭居中關(guān)于正事,就只有兩個字,“已知。”
正事之外,還有句話,讓這位陪祀圣賢捎給陳平安,“幫我與隱官說一聲,有空可以來黥跡一敘?!?/p>
其實先前寄信去往黥跡,賀老夫子并未提及陳平安。
這位負責坐鎮(zhèn)天幕的文廟陪祀圣賢,舉目看了眼遠處,再低頭看了城頭的那一襲青衫。
后者篤定鄭居中早已知曉真相,前者篤定是陳平安重返劍氣長城。
寧姚問道:“要不要去見鄭居中?”
陳平安想了想,“還是算了吧?!?/p>
面對這位魔道巨擘,半點不比面對吳霜降輕松啊,壓力之大,耗費心神,甚至猶有過之。
實在不想再被鄭居中稱呼一聲陳先生了,簡直讓陳平安毛骨悚然。
陳平安身體前傾。
這半座城頭,所刻大字,除了幾個姓氏,還有阿良的那個跟醉漢走路差不多的猛字。
被托月山大祖斬出一個巨大豁口之后,斷為兩截,就等于已經(jīng)破去了那道遠古陣法,昔年堅不可摧、“始終為一”的劍氣長城,再無法躲避光陰長河的無形沖擊,除此之外,未曾被陳平安合道的剩余半座,大日曝曬,風雨摧磨,都會有損城墻。不過只要沒有大修士在此廝殺,哪怕屹立千年、甚至是數(shù)千年都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