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鄰近一處渡口魚市,有兩位外鄉(xiāng)人新開了家酒樓,掌柜是位俊俏公子哥,跟白玉京三掌教一個姓氏,老板娘姓袁。
此處的陸臺,一直處于陰神出竅遠游的玄妙姿態(tài),而那個合伙開酒樓、逢人就說自己是老板娘的女子,來自詞牌福地,名叫袁瀅,這位暫時未入道官譜牒的年輕女冠,傳道人是那柳七和曹組,才二十多歲,卻是數座天下的年輕十人之一。
她登榜之時,其實年齡還不到二十,當時修道不過八年,在留人境停滯了六年,然后一步登天,躋身玉璞境。
她對陸臺,屬于一廂情愿的一見鐘情。
陸臺游歷詞牌福地,是奔著那半本月老的姻緣簿子去的。
陸臺對袁瀅一向沒什么好臉色,理由是自己不喜歡太好看的女子,沒信心白頭偕老。
兩人在這淮南郡,一起辦了這家酒樓,三層,面江背山,是陸臺花了大價錢才盤下來的,之前曾是一座生意冷清的仙家客棧,風景絕美,紗窗對江開,水樹綠如發(fā)。
酒樓距離魚市不遠,陸臺在每天清晨準時去挑選各色河鮮,而且親自掌勺下廚,手藝堪稱一絕。
郡城還有處渡口,若有漂亮或是艷狀女子路過,必會風雨大作,磨損女子妝容衣飾。其實在青冥天下沒什么仙家不仙家的,反正仙師都得有個道官譜牒,路上見著了穿道袍的,稱呼一聲道爺就是,肯定沒錯。
酒樓有幾樣金字招牌,清蒸鱖魚,油炸水老鱉,過橋米線,腌篤鮮。
陸臺還交了一幫跑山人的朋友,所以酒樓既有河鮮,又有山珍,菜肴價格何止是不貴,不貴到了讓郡城大小酒樓都跳腳罵人的地步,天底下哪有這么開店做生意的人,不想著掙錢,只求個不虧錢。酒樓之外,陸臺還雇山上的能工巧匠,建造了一座臨水亭,當軒對酒,四面芙蓉開。
陸臺經常獨自一人去那邊賞景,江上扁舟一葉葉飄過,像那人生底事,來往如梭。
水邊偶有老翁曬漁蓑,都是討生活的父老鄉(xiāng)親,可不是什么豪放曠達的隱士。陸臺偶爾離開亭子,散步去與他們閑聊幾句家常。
因為得知在這邊,得了譜牒的道官之外,凡是高中一甲三名的縣,尤其是狀元,縣官可連升三級,縣內百姓可免稅三年,以示嘉獎。所以陸臺就跑去參加科舉了,結果別說狀元,連個進士都沒撈著……酒樓仍是大擺流水席,宴請八方來客,當時陸掌柜,手持一把并攏玉竹扇,向四方抱拳而笑,看得袁瀅眼神恍惚,陸公子實在太好看了!
驀然臉紅,似乎想到了什么,隨即眼神堅定起來,默默給自己鼓勁。
一定要睡了陸公子!
他翻書會用一桿羊脂美玉的撥書,吃飯需要擺上一只琉璃渣斗,既能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也能粗茶淡飯劣酒一壺,所以說陸公子既能風雅,也能俗。
今年早春茂雪,陸公子經常腰別折扇,手持一根綠竹材質的行山杖,喜歡不帶她一起,獨自登山游歷。
可其實對于修道之人而言,那么點大的山頭,真不夠看。而且陸公子每次飲酒小酌之后,總喜歡說些不著調的大話,類似吾家高樓,面江背山,天下甲觀,五城十二樓不過也。什么千山萬壑皆道氣,何必尋訪白玉京。
看來對陸沉和白玉京怨氣都不小。袁瀅不在乎這些,只覺得自己與陸公子就是天賜良配,唯獨在吃這件事上,袁瀅有點自慚形穢了,因為師長曹組的關系,她打小就說順口了“恰不恰飯?”一開口,就不得勁,可她又改不過來,而且她打小就喜歡就著蒜瓣兒吃飯。
一開始袁瀅還有些不好意思,總覺得一個女兒家家的,總喜歡拿大蒜、腌豆角當佐酒菜,有點不合適。
不料陸臺反而很喜歡她如此,說你身上,就只有這點比較可取了,真的別改了。
其實袁瀅是極有才情的,詩詞曲賦都很擅長,畢竟是柳七的嫡傳弟子,又是在詞牌福地長大的,豈會缺少文氣。所以陸臺就總打趣她,那么好的詞曲,從你嘴里娓娓道來,飄著蒜香呢。
她曾經陪著陸臺跑過幾趟魚市,看過他跟攤販討價還價,紅脖子瞪眼睛的,那會兒的陸公子,愈發(fā)俊俏得一塌糊涂了。
袁瀅倒是無所謂那些對陸公子糾纏不休的鶯鶯燕燕,一群花癡,庸脂俗粉,還沒陸公子長得好看嘛。
再說了,她們還想跟我比花癡?差了十萬八千里呢。她們幫陸公子洗過衣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