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羨陽,張山峰,鐘魁,劉景龍……
陳平安也會憧憬自己和朋友們的游歷天下,遇水渡水,遇山翻山,遇見一件不平事,就停下腳步,讓人間少卻一樁意難平。
“嗯,余師兄的真無敵,就是從那會兒開始流傳開來的,鋒芒畢露,所向披靡,身為道祖二弟子,在白玉京眾多城主樓主和天君仙官當中,是唯一一個不是劍修,卻敢說自己穩(wěn)勝劍修的得道之士,每次余師兄離開再重返白玉京,都能為五城十二樓帶回一籮筐的故事。”
就像劍氣長城的阿良,后來的年輕隱官,以及五彩天下飛升城的寧姚。
“歲月久了,以訛傳訛,就成了余師兄自封的‘真無敵’。師兄也懶得解釋什么,估計更是覺得一個‘真無敵’頭銜,早晚都是囊中物,無非是被人早喊個幾千年,不算什么?!?/p>
“可惜其中兩人,一個死在了天外天,余師兄當時沒有攔阻,不忍心與摯友遞劍,就故意放行了,因為此事,還被白玉京史官彈劾,告狀高到了師尊觀道的小蓮花洞天。另外一個死在了余師兄劍下,僅剩一人,又因為道侶被余師兄手刃,就與余師兄徹底反目成仇,以至于每隔數百年,她每次出關的的邊款底款,“此次離別,天各一方,等到下次見面,估摸著少則百年,多則數百年,沒個準數了?!?/p>
如果陳平安沒有這場遠游,不曾跌境,相信用不了太久,就可以仗劍飛升,遠游青冥天下,尋求躋身十四境的某個合道契機。
現(xiàn)在懸了。
陸沉輕輕拋給陳平安一方印章,笑道:“那就一人一方印章,留作紀念?!?/p>
陳平安接過印章,底款是隨意翻吾書。
先前瞥了眼,另外那方印章的底款,也是五字,交心宜狂士。
那幾位屈指可數的符箓大家,都是山上公認的金石名家,幾乎每一件“閑暇”之作,稍有幾分“得意”,便可以被尋常的仙家門派,直接拿來當做鎮(zhèn)山之寶。
“生平技藝,涉獵百家,皆天分高于人力,惟治印天五人五?!?/p>
能夠說出這種話的人,何等自信,尤其是“天五人五”一語,看似自謙,實則是一種莫大自負。
而這個人,就是陳平安身邊的陸掌教了。
陳平安道了一聲謝,大大方方將印章收入袖中。
陸沉又提起了那件得自玉版城的珊瑚筆架,言語都沒怎么拐彎抹角,直接讓隱官大人開個價,由此可見,白玉京三掌教對此物志在必得。
陳平安似乎對此物并不看重,可有可無,并不拒絕買賣一事,只是讓陸沉先開價,而且就一口價,價錢合適就賣,不合適就別再糾纏了,以后放在落魄山那邊吃灰塵好了。
陸沉反而頭疼。
而且跟陳平安打交道久了,知道他可沒有待價而沽的念頭,說不賣就真不賣的。
陳平安見陸沉一臉為難,笑問道:“開價之前,不如聊聊珊瑚筆架的來歷?”
陸沉干笑道:“鮮艷欲滴,色澤動人,玲瓏可愛,誰瞧見了不心生喜歡,貧道也就是兜里神仙錢不夠,不然哪里舍得為他人作嫁衣裳,為琳瑯樓那位好友幫忙購買此物?!?/p>
陳平安隨口問道:“難道這件珊瑚筆架,還是東海龍宮的水殿舊藏?”
就像山下民間的古董買賣,除了講究一個名家遞藏的傳承有序,如果是宮里頭流落出來的老物件,當然身價更高。
陸沉沒有藏掖,直截了當道:“好眼力,確實是龍宮舊藏,可以算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文房清供。而且還是一件龍宮‘木作’里邊的瘦山樣,琢水屬寶物作山樣,當然就顯得十分罕見了。這就像水德立國的大驪王朝,在京城留下了一座火神廟,獨一份。未必是火神廟本身有何稀罕,而是火神廟在大驪京城,就很值錢了?!?/p>
“海月掛珊瑚,枝枝撐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