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面無表情,看了眼那個演技不夠精湛的南簪,再斜眼陸尾,語氣淡漠道:“聽口氣,你今天是打算大包大攬了?”
中土陸氏打得什么算盤,陳平安一清二楚,先前在京城,就已經(jīng)洞若觀火。
別忘了陳平安是跟誰借來的一身道法,頭上戴得是陸沉的那頂蓮花冠。
就憑你陸尾,也想與鄒子有樣學(xué)樣?
陳平安搖搖頭,“攬事一肩挑,你陸尾挑得起嗎?吃不了兜著走,你們中土陸氏兜得???”
陸尾的修身養(yǎng)性的功夫再好,聽到這里,臉色也有些幾分不自然。
主要是這句話,挑起了陸尾這輩子最大的心病之一,在驪珠洞天,曾經(jīng)被一個讀書人逼得求死不得。
陸尾顯然還不愿死心,“不管是大驪王朝,還是寶瓶洲,陸某終究就是個外人,只是個過客,陳山主卻不然?!?/p>
“如果因為一件原本可以相互得利的小事,一場全無必要的意氣之爭,鬧得大動干戈,兵戎四起,山河崩裂,生靈涂炭?況且如今兩座天下的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大驪形勢一變,寶瓶洲就跟著變,寶瓶洲再有意外,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物有物相,人有人言,我們陸氏有地鏡篇一書,春陷有大水,魚行人道,秋陷有兵起國分,人行鳥道。后果不堪設(shè)想,難道陳山主想要讓已無外患的寶瓶洲,變成第二個桐葉洲?”
陸尾神色誠摯,感慨道:“為寶瓶洲力挽天傾者,是陳山主的兩位師兄?!?/p>
死死盯住眼前這個年輕人,陸尾沉聲道:“為劍氣長城續(xù)香火者,是末代隱官的陳平安!”
陸尾最后自顧自搖頭,“大好局面,何必功虧一簣。大好前程,何必毀于旦夕?!?/p>
陳平安問道:“看架勢,你好像已經(jīng)以大驪新任國師自居了?!?/p>
陸尾啞然失笑,“不敢?!?/p>
陳平安笑道:“我答應(yīng)了嗎?”
陸尾無言以對。
在這一刻,陸尾有些許恍惚。
眼前這個年紀(jì)輕輕的青衫客,就像同時有兩個人的形象重疊在一起。
小陌立即附和道:“陸老仙人不曾問過此事,公子也不曾答應(yīng)。”
陳平安身前稍稍前傾幾分,竟是伸出雙指,將那炷立在桌上的山香直接掐滅了。
故而一瞬間,便有一道青色劍光直落。
南簪近乎本能地閉上眼睛。
等她再睜開眼,就看到陸氏老祖的位置上,有一張被斬成兩半的金色符箓飄然落地。
與此同時,南簪發(fā)現(xiàn)陳平安身邊的桌上,已經(jīng)少掉了那根青色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