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今天莫不是要口含天憲,代替文廟秋后算賬來了?
老秀才冷笑道:“我看前輩你倒是個慣會說笑的。怎么,前輩是瞧不起文廟的四把手,覺得沒資格與你平起平坐?”
老車夫再遲鈍也知曉輕重利害了,心知不妙,立即以心聲與封姨說道:“來者不善,不像是文圣以往作風,等會兒如果文圣撒潑耍無賴,或是打定主意要往我身上潑臟水,你幫忙擔待著點,至少在文廟和真武山那邊,記得有一說一。”
關于自身的榮辱得失,老秀才這輩子從沒有在乎過,哪怕是神像在文廟地位一降再降、直到被搬出文廟甚至是被當街打砸,浩然天下禁絕其學問,囚禁于功德林,老秀才從沒有為自己辯解、喊冤半句話一個字。一個得了“圣”字后綴的讀書人,混到這個份上,浩然天下的歷史上,絕無僅有,萬年以來獨一份。
封姨以心聲答道:“盡量吧,只能保證幫忙就幫,幫不了你也別怨我,我這會兒也擔心是否引火燒身?!?/p>
今天的文圣,如老車夫所說,確實極有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架勢,擺明了是要與陸尾幾個興師問罪。
封姨也能理解,齊靜春和陳平安,老秀才一前一后的兩個最小弟子,都曾在驪珠洞天被幾個老古董“倚老賣老”過。
何況如今老秀才置身于大驪京城,更是首徒崔瀺耗費百年心血的“修道之地”,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還是那句老話,不要太欺負那些看上去脾氣頂好的老實人。
老秀才說道:“一些個塵封已久的老黃歷,封姨今兒借機給陳平安補上。”
封姨幽幽嘆息一聲,點點頭。
所以皇宮那邊與陸尾、南簪勾心斗角的陳平安,又“平白無故”多出些先手優(yōu)勢。
老車夫見那文圣,一會兒意態(tài)蕭索似野僧,一會兒瞇眼撫須會心而笑,一個自顧自點頭,好像偷聽到了搔癢處的奇思妙語。
最后老秀才又讓封姨將那個陸尾請來火神廟敘舊。
加上封姨,陸尾,老車夫,三個驪珠洞天的故友,再次重逢于一座大驪京城火神廟。
老秀才瞥了眼那個從大驪皇宮趕來此地的陸氏老祖,將一壇百花釀收入袖中,抓起桌上最后一點炒黃豆,放入嘴里細嚼慢咽,緩緩起身,對那個老車夫說了一番蓋棺定論的言語,“以后你別想著從真武山那邊出入了,不然只要被我知道一次,我也不找你的麻煩,我只找真武山說理去?!?/p>
老秀才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xiong口,“我說的,就是文廟說的。真武山那邊如果有異議,就去文廟告狀,我在門口等著。”
老車夫如釋重負,還好,文圣沒有太過欺負人,以后自己大不了從風雪廟那邊出入人間。
老秀才看著那個剛剛跌境的陸尾,“回了中土神洲,你幫我跟陸升打聲招呼,以后去占星臺的時候,別走夜路,別說我在文廟那邊有啥靠山啊,對付一個陸升,犯不著,不至于?!?/p>
老秀才翹起大拇指,指了指天空,“老子在天上都有人?!?/p>
符箓于玄,合道星河。
我跟白也是好兄弟,于老兒又與白也是一場過命的交情,那么我就跟于老兒是摯友了。
至圣先師為何親自為于玄合道一事開路?
當然是符箓于玄無愧“符箓”二字,當初跨洲馳援白也,于玄老兒舍得一身道法、百萬符箓不要,也要摻和那場亂戰(zhàn)。
同時文廟對中土陸氏是不滿的,只是有些事情,陸氏做得既含糊又巧妙,處處在規(guī)矩內,文廟的責罰,也不好太過明顯。
天有于玄,陸氏在地,這才是真正的寄人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