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身邊一位青壯扈從,欲言又止,是在擔心自家老爺,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靈璧山祖師堂那邊得到消息后,哪敢掉以輕心,老山主在內(nèi)一金丹兩龍門,匆匆御風趕來野云渡,如臨大敵,站在店鋪門口那邊,
那個老人自報身份后,小陌以心聲笑道:“公子料事如神?!?/p>
因為這個于一國有再造之功的老夫子,果然就是殿試卷上其中一人,而且官銜有點長,少保兼太子太保禮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
是最清流的文官出身,桃李滿朝野,老人卻沒有跟隨先帝一起逃往那座嶄新天下,而是留在了家鄉(xiāng)故國,置身沙場多年,前些年又擋住了舊大夏王朝在內(nèi)幾個鄰國的邊境侵襲。如今告老還鄉(xiāng),剛好路過此地,無事一身輕,打算領略一番山上風光,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囊中羞澀。
靈璧山這邊,顯然是知曉這位老人身份的,只是依舊不敢掉以輕心,要是當真漏掉了一撥妖族修士,以大伏書院那位新任山主的脾氣,靈璧山就可以直接封山百年了。
陳平安以心聲開門見山道:“我們來自仙都山?!?/p>
靈璧山那位金丹老祖,小心翼翼問道:“是那位崔仙師的同門?”
那個出手闊綽的白衣少年,如今野云渡的幕后主人,之前造訪靈璧山,自稱來自仙都山青萍峰,姓崔。
陳平安笑著點頭。
差點大水沖了龍王廟,這就有點尷尬了,靈璧山三位老祖師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沒有與三位譜牒仙師過多客套寒暄,只是讓他們靈璧山擔心今天這場鬧劇,會有隱患,可以飛劍傳信大伏書院。
陳平安將那一大摞殿試考卷重新取出,遞給老人,笑道:“老先生說得對,君子不奪人所好?!?/p>
老人極為爽快,拿過了殿試卷,大笑道:“敢問仙師,是怎么個價格?”
陳平安擺手道:“千金難買幾句公道話?!?/p>
老人笑著點頭,“那就不與仙師客氣了?!?/p>
離開鋪子后,走在渡口岸邊,陳平安看了眼曹晴朗,笑問道:“是想要說什么?”
曹晴朗答道:“學生剛剛已經(jīng)想明白了。”
在霽山府君那邊,先生還會有所試探,那是先生視為自身事了,換成在靈璧山仙師那邊,先生有意無意早早挑明身份,不然對方可能是門風醇正,也可能會露出一副丑陋嘴臉,或者可能是虛與委蛇,卻行事謹慎,也可能是寧可錯殺不可錯放,直接就動手了,總之會有百般可能。不過先生并未如此作為,顯然是按照約定,真的將下宗所有事務都交給小師兄處置了。
老人身邊的那個扈從說道:“老爺,對方來頭很大,竟然能夠讓靈璧山二話不說就放行了?!?/p>
老人笑了笑,只是說了一句“翰林風味”。
當了多年的禮部尚書,多次主持科舉,朝野上下,都說他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官場上,說他是桃李遍天下。
如今呢。
老人猶在,可是那些桃李,那么多的年輕人,意氣風發(fā)的,朝氣勃勃的,文采飛揚的,如今卻都真的無法言語了。
在一處山清水秀之地,路過一座位于郡城外的山腳寺廟,一行人入廟燒香。
進了寺廟,有匾額莫向外求,大殿懸掛匾額,得大自在。
既有香客入廟,也有僧人外出。
一般來說,寺廟結(jié)制,就不再起單云游,只等解夏,就可以外出參學,云游僧人每到一處寺廟,去大殿禮佛,只需要看一下韋陀菩薩的造像,就可以知曉這座寺廟是可以十方叢林,還是只提供一宿兩餐的子孫叢林。這一處禪寺,韋陀菩薩左手單立掌,右手托降魔杵立于xiong前,這就意味著是座半十方半子孫的佛家叢林,行腳僧可以在這里掛單三日,卻不宜安單常住。
這些約定成俗的佛門規(guī)矩,是無需寺廟知客師提醒外來僧人的。
過天王殿,陳平安和曹晴朗在大雄大殿外,各自捻三炷香,然后放入香爐。
只不過學生是左手持香,先生卻是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