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鬼城內(nèi),約莫是怨氣太重的緣故,不小心孕育出了一頭吃鬼的鬼,比起一般所謂的陰宅厲鬼、遺址鬼王之流,可要兇殘多了,最大問題,還是這頭鬼物,就像一個天資卓絕的修道胚子,不到十年,就靠著吞食同輩,已經(jīng)悄悄結(jié)金丹,而且行事極為謹慎,一直未被修士找出來,要是如今再被它吃掉一大撥陽間人,尤其是魂魄滋養(yǎng)的練氣士和精血旺盛的純粹武夫,再給它撈著幾本鬼道秘籍,嘿,估計不用十年,就成氣候了,再將一座鬼城煉化為自身小天地,等它白日行走無礙,隨便換一副俗子皮囊,再想要找出痕跡,就大海撈針了。
不然鐘魁也不會帶著我姑蘇大爺在此停步嘛。
斬妖除魔,責(zé)無旁貸。
鐘魁喝完一壺酒,讓胖子收起菜碟,輕輕躍下,如飛鳶掠出大堂,在建筑屋脊之上蜻蜓點水,再驀然降落身形,在一處女子閨房外的美人靠那邊落座,遠遠看著這處府上一座書樓外的庭院內(nèi),有一伙撿漏客,總計十?dāng)?shù)人,半數(shù)正在這邊挖地三尺,其余在府上搜尋地窖、枯井和夾壁密室,人人忙碌異常,其中有半吊子的練氣士,也有江湖武夫,后者大多披掛甲胄,都是就近撿取,或背弓、臂弩,或懸佩一把銅錢劍,還有人背著一袋子糯米和一囊黑狗血,有修士腰系鈴鐺,手持照妖鏡,顯然是有備而來。
府門外還停著幾輛獨輪車,因為驢馬不管如何鞭打,死活不敢入城。
挖出了七八壇銀子,頓時歡聲如雷。
其中一位面黃肌瘦的年輕人,突然說道:“可以再試著再往下挖一兩丈。”
果然在一丈之下,又挖出了埋藏更多的壇子,一打開,皆是更為值錢的珠寶財物。
胖子嘿嘿笑道:“看這府邸形制,告老還鄉(xiāng)之前,怎么都該是位列中樞的三品京官,結(jié)果就只積攢下這么點家當(dāng),真是個清官老爺,若是有幸成為寡人的愛卿,怎么都該追封一個文字頭的美謚?!?/p>
院子那邊,一個年約三十的貌美婦人,身材略矮小,卻艷麗驚人,材質(zhì)潔白,又因為她身穿束腰短打夜行衣,更顯得曲線玲瓏,肌膚勝雪,只見她秋波流轉(zhuǎn),嗓音嬌膩道:“古丘,真有你的,今日收獲,你能額外多拿一成?!?/p>
年輕人與那婦人作揖致謝。
胖子趴在美人靠欄桿上,伸長脖子,兩眼放光,小聲嘀咕道:“這位姐姐,真是舉止煙霞外人,令寡人見之忘俗?!?/p>
府上其余人等也紛紛趕來院落這邊,其中有人捧著一枚碩大的火畫圖葫蘆,關(guān)鍵是還帶柄,品相極好,那人與婦人笑問道:“夫人,這玩意兒,是不是你們神仙用的靈器?”
婦人瞥了眼,瞧不上,天底下哪來的那么多山上靈器,沒好氣道:“只有這些吃飽了撐著沒事做的富貴門戶,才會當(dāng)個寶,值幾個錢,你得問古丘,他是行家里手?!?/p>
年輕男子說道:“找個識貨的文人雅士,興許值個三四百兩白銀,但是在仙家渡口賣不出價格?!?/p>
那人便看了眼婦人,伸出一只手掌,笑嘻嘻沿著葫蘆摸了摸,這才將葫蘆隨手丟出,重重砸在墻上。
婦人拋去一記媚眼,“死樣?!?/p>
年輕男人心中惋惜不已,也不敢多說半句。
婦人神色頗為自得,自己真是半路白撿了個寶貝,年輕人不愧是昔年出身一國織造局的世家子弟,眼光極好,不然他們這次入城,只會無頭蒼蠅一般亂撞,估計收獲最少減半。
又有人提著一只dama袋蹲在臺階底部,翻翻撿撿,讓那古丘一一驗明價格,值錢的就留下,不值錢就砸碎了,他摸出一只口大沿寬的青瓷器物,粉彩荷花鷺鷥紋,不知用途,只是瞧著可能值點錢,與那年輕男人問道:“是花瓶?”
“渣斗。”
“啥玩意兒?”
“不值錢?!?/p>
臺階頂部,有個披掛甲胄的魁梧漢子坐在一張花梨交椅上,雙手拄刀,臉上疤痕縱橫,相貌頗為猙獰,腳踩一塊落單的楠木對聯(lián),先前那個古丘說此物頗為值錢,是虞氏王朝一位前朝文壇宗師的手筆,若是成對,至少能賣個五六百兩銀子。漢子受不了自家婦人與這個小白臉的眉來眼去,就一腳將其踩得開裂了。
漢子看了眼天色,沉聲道:“可以打道回府了?!?/p>
他們一伙人是今年入夏時分,來到這座舊州治所,找些從幾撥譜牒仙師們嘴中漏剩下的,不料意外之喜,極為順?biāo)欤噍^于同行在其它幾座鬼城的意外重重,已經(jīng)交待了不少性命,他們反而至今還沒有什么大的折損,城內(nèi)只有一些夜中徘徊游蕩的孤魂野鬼,他們挑選了一處州城隍廟作為棲息之地,鬼物在夜間都不敢怎么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