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老元嬰與那虞氏王朝的內(nèi)幕供奉,金丹修士戴塬,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起看的鏡花水月,喝的美酒,那戴塬,境界不高,為人很有一套,竟然能夠喊來一撥身姿曼妙、姿容出彩的仙子,自家門派的,別家山頭的,都有。她們一口一個章大哥、章上仙,喊得老元嬰的骨頭都要酥了,不是沒有見識過這般脂粉陣,可是一群鶯鶯燕燕,皆是譜牒女修,從無有過!
只是最后成了一雙難兄難弟,都被眼前這個心狠手辣的青衫劍仙,以歹毒秘法將他們的神魂剝離拘禁起來,最終章流注和戴塬一起在太平山遺址山腳處,就像當了兩尊看門的門神,期間滋味到底如何,真是苦不堪言,想都不愿意去想。以至于活著返回小龍湫后,再當那首席客卿,見著誰都有了些笑臉,因為老元嬰每天都會提醒自己,好好珍惜當下的這份神仙日子。
當時在門口那邊,章流注被姜尚真拿走了那塊材質(zhì)不明的黑色石頭,才算破財消災,勉強送走那兩位瘟神了。
事到如今,野修出身的老元嬰,尚且不知道,當年偶爾所得的那塊不起眼石頭,其實是那遠古“瀲滟堆”之一。
若是知曉此物根腳,在那中土神洲,遇到個識貨的,至少能賣出三百顆谷雨錢!可惜多年以來,只是被章流注拿來看遍一洲鏡花水月,暴殄天物。
陳平安偏移視線,望向那個腰懸魚竿的“年輕”元嬰,笑問道:“你叫權清秋?姓氏好,名字更好。”
權清秋看了眼師伯祖,沒有要提點一二的意思,只得小心翼翼說道:“正是權清秋,不知前輩是?”
陳平安笑道:“外鄉(xiāng)人,說了你也不知道。我曾經(jīng)見過一個跟你同名的修士。隔著一道柵欄,一見如故,相談甚歡。那位‘清秋’道友,與你算是筷子喝不了湯,勺子吃不了面,各有所長,各有所短。”
在老聾兒的牢獄內(nèi),曾經(jīng)關押著一頭仙人境大妖,叫清秋,真身是條青鰍,曳落河四兇之一。
權清秋聽得一頭霧水,一個外鄉(xiāng)人,竟敢當著師伯祖的面,在這邊故弄玄虛,到底想要做什么?
陳平安問道:“那座野園,不談那些尚未煉形成功的,七十六位妖族修士的身份底細,你都查清楚了?”
一個野園,占地方圓數(shù)十里,將那些妖族悉數(shù)圈禁起來,幾乎都是下五境修士。
由首席客卿章流注住持大局,不過真正負責具體事務的,是一位小龍湫老金丹,還有一位前些年招徠的客卿,是位純粹武夫,亡國武將出身,金身境,家國破碎,復國無望,面對這些妖族余孽,殺心極重。
小龍湫修士精心打造了一座符陣,設置出一道山水屏障,防止妖族修士逃竄出去,在符陣界線之上,還懸掛有數(shù)十把出自小龍湫鏡工煉制的照妖鏡,野園之內(nèi),居中地帶,有座小山頭,視野開闊,山頂臨時建造有一座府邸,那個叫程秘的武夫常住,權清秋和章流注偶爾會入駐其中。外鄉(xiāng)游客,可以乘坐幾條符舟游歷野園。
權清秋忍不住又看了眼師伯祖,可惜司徒夢鯨依舊沒有任何提醒。權清秋心中便有些怒氣,聽這廝的口氣,是真覺得自己已經(jīng)鳩占鵲巢、反客為主了?
不過權清秋還是盡量以平緩語氣答道:“都仔細勘驗過了,通過妖族chusheng之間的相互驗證身份,來自什么山頭門派,隸屬于哪個蠻荒軍帳,一清二楚,詳細記錄在冊,不會有任何紕漏,借此機會,還幫著書院找出了不少隱藏消息?!?/p>
只有一頭龍門境和幾個洞府境chusheng,能有什么紕漏?他權清秋只要愿意,一只手就可以殺干凈野園全部妖族。
陳平安一腳踏出,縮地山河,直接來到野園上空。
明月夜中,一襲青衫御風懸停,手心輕輕敲打狹刀斬勘的刀柄,視線低垂,俯瞰大地。
小陌沒有跟隨陳平安去往野園,只是得了心聲吩咐,站在崖畔這邊,看著自家公子的神仙風采,小陌很期待將來與自家公子,一同聯(lián)袂遠游浩然明月中。
在那天高地遠蒼茫遼闊的遠古時代,曾經(jīng)有無數(shù)奇異景象,比如日宮金烏降絳闕,帝子乘風下翠微。
都是小陌親眼見過的光景。
甚至還有那場氣勢恢宏的水火之爭。
明月銷熔,山岳崩碎,大瀆干涸,大海開始燃燒,烈日開始結冰。
無需手持符陣關牒信物,青衫筆直一線,隨便破開陣法禁制,如入無人之境,落在山頂府邸外邊的廣場上。
章流注猶豫了一下,與龍髯仙君心聲一句,得了許可,立即御風前往野園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