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外景”這個道號,真心不俗。
青同搖頭道:“外界一直有這樣的猜測,不過應(yīng)該不是,因?yàn)橄惹霸诰其?,我與仰止就問了這一茬,仰止說這白景,大道根腳,真身并非‘神異’一途,就是從妖族開竅煉形、一步步登頂?shù)摹Q鲋惯€說緋妃,可能是白景的再傳弟子?!?/p>
陳平安愈發(fā)疑惑,“那她怎么就糾纏小陌了?是起了一場大道之爭?還是劍修之間的恩怨?”
青同嘿嘿笑著,“好像是白景瞧上小陌了,要與小陌結(jié)為道侶,小陌不肯,期間先后問劍三場,打又打不過,就只好一路逃,這不就逃到了落寶灘那邊躲起來,跟著那位碧霄洞主一起釀酒了。”
其實(shí)仰止說得要更直白些,一句話說得青同只覺得xiong中郁氣一掃而空,所以之后跟著陳平安游歷,一直心情不錯。
而仰止當(dāng)時那句話,便是“白景差點(diǎn)睡了小陌?!?/p>
陳平安說道:“仰止碎嘴,你也跟著?”
青同頓時無言。你要是不問,我會說這些?
陳平安揉了揉下巴,嘖嘖道:“沒想到咱們小陌也這么有故事。”
這黃庭國,一國境內(nèi),寒食江,御江和白鵠江,還有作為白鵠江上游的鐵券河,都是名列前茅的江河正神。
作為大驪朝廷藩屬國之一,能夠擁有如此之多的水運(yùn),確實(shí)也算祖上積德了,畢竟繼承了昔年神水國一部分正朔“祖業(yè)”。
紫陽府的開山鼻祖,女修吳懿遠(yuǎn)游歸來,乘坐一條彩色樓船形制的私人渡船,回到了自家地盤,路過那條鐵券河,吳懿飄然下船,一揮袖子,先將渡船上邊的十?dāng)?shù)位婢女丫鬟,變成一摞符箓紙人,再默默掐訣,將一條雕欄畫棟的三層彩船,變成一枚核雕小舟,與那疊符箓一并收入袖中。
鐵券河神祠名為積香廟,祠廟內(nèi)供奉的那尊彩繪神像,是位相貌儒雅的老文官模樣,感知到那位紫陽府開山鼻祖的一身濃厚道氣,神像頓時金光閃爍,水氣彌漫,走出一位高瘦老者,正是此地河神,瞬間飄出祠廟百余里,見著了對岸那位眉眼冷清的高挑女子,老人立即作揖到底,行了個大禮,扯開嗓子喊道:“鐵券河小神高釀,恭迎洞靈元君鑾駕!”
誠意夠不夠,就看嗓門高不高。
他雖是黃庭國朝廷封正的河神,事實(shí)上卻是紫陽府的附庸,一座河神祠廟,有點(diǎn)類似“家廟”了。
吳懿身為老蛟程龍舟的長女,道號洞靈,又是紫陽府開山祖師,因?yàn)槭桥蓿ǖ佬g(shù),故而又被尊稱為洞靈元君。
當(dāng)然是一種僭越了,元君頭銜,可不是隨便一位女修就能戴在頭上的,不過在浩然天下這邊,只要不是道門女冠和山水神祇,文廟這邊,是不太計(jì)較的,這一點(diǎn),類似各國朝廷地方上禁之不絕的yin祠,可要是在道門科儀森嚴(yán)的青冥天下,非上五境女冠不得敕封元君,是大掌教訂立的一條鐵律。
吳懿以前對這“洞靈元君”的敬稱,一向頗為自得,總覺得沒什么失禮的,外人大不了就是早喊了幾百年,反正總有一天,她會名正言順獲得元君稱號。
只是今天吳懿卻皺眉不已,訓(xùn)斥道:“什么元君,懂不懂規(guī)矩?!?/p>
鐵券河神立即改口道:“小神拜見洞靈老祖!”
吳懿之所以轉(zhuǎn)性,當(dāng)然是得了父親的一道法旨,程龍舟要她在家鄉(xiāng)地方上,規(guī)矩點(diǎn),少擺些無聊的空頭架子,不然如果哪天被他得知,在北岳魏山君與那大驪禮部的山水考評上,得了個不太好的評語,就會讓她去大伏書院關(guān)門讀書個一百年,省得外人說他程龍舟教子無方。
前不久吳懿剛剛乘坐一條老龍城的苻家渡船,跨海去了一趟桐葉洲,覲見父親,也算是為父親的高升道賀,吳懿當(dāng)然不敢空手前往,將紫陽府密庫直接掏空一半作為賀禮,弟弟因?yàn)槭呛辰?,不得擅自離開轄境,更無法跨洲遠(yuǎn)游,就只好讓姐姐吳懿幫忙捎帶禮物。
父親程龍舟,從披云山的林鹿書院副山長,升任儒家七十二書院之一的桐葉洲大伏書院山長。
其實(shí)對這雙姐弟來說,唯一的好處,就是他們再不用擔(dān)心,自己哪天會被父親當(dāng)做進(jìn)補(bǔ)之物了。
然后吳懿趕在年關(guān)時分返回寶瓶洲,走了趟老龍城新址,幫著黃庭國皇帝牽線搭橋,與那幾個地頭蛇的大姓門第,談了幾筆買賣,再去東邊大瀆入??诟浇脑屏纸?,最后去拜會了一下有那“世交之誼”的淋漓伯,這條舊錢塘長水蛟,升任為大瀆侯爺后,府邸依舊建立在七里瀧風(fēng)水洞那邊,按照輩分,勉強(qiáng)算是吳懿的世伯,可其實(shí)真要計(jì)較起來,雙方就是平輩,畢竟吳懿的道齡,其實(shí)要比后者年長,只是那條水蛟好造化,在修行一途,后來者居上,在吳懿還在為躋身元嬰苦苦掙扎時,這位錢塘長早就是一條得道的元嬰境水蛟了。
吳懿懶洋洋問道:“蕭鸞已經(jīng)在府上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