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巔,因為山勢稍稍凹陷如盆,有那“洗臉盆”的俗稱,其中一座山神祠廟,又有個梳妝臺的綽號。
好像是孫懷中曾經(jīng)游歷此地,由這位玄都觀老觀主最先給出的兩個說法,很快就在數(shù)州之地廣為流傳。
這位老觀主,簡直就是青冥天下行走的山水邸報。
吾洲笑問道:“聽說陸老三答應過你,會為你們魚符王朝帶來一位首席供奉?”
朱璇點頭道:“所以這些年位置一直空著。此次陸掌教重返白玉京,怎么都該給我一個交代了,好歹給個大概年限,否則總這么拖著,也不是個事。”
好像但凡是與陸沉相熟的,都不會計較這位白玉京三掌教的身份與境界。
吾洲笑道:“你們雍州這是要出第二條真龍了?”
浩然天下,已經(jīng)有了真龍王朱。
青冥天下,是九山一水的格局,水運的濃郁程度,遠遠無法與浩然媲美,確實難出真龍也難養(yǎng)。
因為登天一役,當初論功行賞,其中修煉得道的蛟龍,幾乎全部留在了擁有四海水域的浩然天下,開辟出來四海龍宮,大瀆、江河湖潭各類水府,不計其數(shù),負責行云布雨。
朱璇說道:“不敢做此奢望?!?/p>
吾洲提醒道:“是可以再爭取一下戚鼓,他破境后,武運饋贈一事,不算什么,主要還是那個米賊王原箓,大道可期,你要是成功拉攏了戚鼓,以他跟王原箓的交情,說不得就是樁買一送一的好買賣?!?/p>
看得出來,戚鼓與那王原箓,都是極為念舊念情之人。若是戚鼓擔任魚符朱氏的皇家供奉,再有王原箓跟隨,當個境內某處十方叢林的觀主,對蒸蒸日上的魚符王朝而言,等于多出兩大臂助。
朱璇愁眉不展,“只是那戚鼓含糊其辭,明明心動了,卻依舊不肯點頭,給句準話,說是要先回一趟家鄉(xiāng)五陵郡?!?/p>
相較于并州的青神王朝,無論是國力,還是比拼道官的頂尖戰(zhàn)力,魚符朱氏還是差了一大截,畢竟雍州終究只是個小州,底子薄,有點類似浩然天下的寶瓶洲,很多事情,真就是螺螄殼里做道場了。只是所幸身邊這位太陰祖師重返故地,如此一來,雍州就等于擁有了一位十四境修士坐鎮(zhèn)山河。
吾洲之所以如此青睞魚符王朝,一來此地曾是她的修道之地,只是早已成為遺址,再者她煉制的第一件仙兵,就是如今魚符王朝的鎮(zhèn)國之寶,當年被吾洲贈予了魚符朱氏的開國皇帝,那個雄才偉略的男子,曾經(jīng)能算是吾洲的半個道侶。最后便是吾洲看好朱璇的大道成就,百年道齡,就已經(jīng)是一位仙人,再給朱璇四五百年,再給她一樁大道機緣,有望飛升,而且可能會是那品秩極高的乘龍飛升,一人一龍,同時證道,屆時魚符王朝的國勢,值得期待,所以吾洲才愿意在這雍州重新開啟道場遺址。
一位練氣士,躋身了傳說中的十四境,成為得道之人,接下來的修行之路,就會變得很……尷尬,以及無聊。
吾洲笑道:“事在人為。”
朱璇點點頭,“盡人事聽天命?!?/p>
吾洲隨口道:“換成我是你,就干脆微服私訪一趟,跟著他們一起去那青神王朝,就當是游歷散心了?!?/p>
朱璇無奈道:“是有這個想法,可惜實在是脫不開身?!?/p>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雍州地盤小,魚符朱氏屬于一枝獨秀,所以朱璇登基后,兵戎戰(zhàn)事寥寥,但是齋醮祭祀一事,實在是耗神耗力又不可半點馬虎之要事,因為祭祀種類繁多,且儀軌復雜,除了既祀天地的燔燒、犧牲,還有那祭水之沉沒,祭祀山神的懸投等等,天神、人鬼和地祇,還有諸多山川神靈,都需要禮敬,此外猶有每隔幾年就要各置辦一場的金、玉兩箓大醮,由于朱璇屬于資歷尚淺的一國之君,暫時無法將這些事情交給外人,所以一年到頭,她至少有三個月,不是在齋醮祭祀,就是走去齋醮祭祀的路上,尤其是最近整個魚符王朝,在全力著手準備一場百年不遇普天大醮,供奉醮位多達三千六百神位,會邀請全國、甚至是一州經(jīng)師、高功道官、各脈道觀住持來到京城共襄盛舉,都需要身為主祀的女帝朱璇親力親為,所以她才有脫不開身一說。虧得先帝是在她躋身仙人境后,才將皇位禪讓給她。
吾洲打趣道:“你們魚符缺個足可讓君主垂拱而治而雅相。”
雅相姚清,確實是任何一位帝王都夢寐以求的輔政大臣。
臨近山巔,吾洲突然停下腳步,瞇眼望天,透過大瀆水幕,她的視線一路延伸至北邊最高處。
吾洲沒來由說了句類似天文術語的話,“北斗群星渾天儀,事發(fā)始末期可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