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這個名字,是朱衣童子隨口胡謅而來,再到陳平安牽線搭橋,有意讓純陽道人來順水推舟給出答案,最終由呂喦親口認可“白虹”堪任真名。
這就像青冥天下那邊道門法統(tǒng)的符箓與符印之別,一張符箓之上,加蓋一方真人法印,便可威力暴增。
符箓執(zhí)掌于法官之手,如一座衙署內(nèi)的胥吏,真人仙君如統(tǒng)領眾人的一衙主官,加蓋官印的法令才可頒布,名正言順。
冥冥之中,這條棋墩山白花蛇的真名一事,就像純陽真人來做主“鈐印”,落魄山陳平安擔任見證人,陪同簽名花押,為次。
在這里邊,藏著彎來繞去的好些學問呢,就這么件小事,謝狗就可以看出陳平安這家伙心思有多重,城府有多深,呵,
也難怪如今蠻荒天下,那幾個補缺王座的飛升境,都對年輕隱官念念不忘,總想著文廟亞圣都能夠從青冥天下拐來個元雱,白澤怎么不干脆從浩然天下直接將那陳平安套了麻袋,再將其丟到脂粉窟里,英雄難過美人關,生米煮成熟飯,可不就是自家人了。
在謝狗悄然收攏那縷劍氣之時,這會兒道號“赤誠”的小家伙,盤腿而坐在白花蛇背脊上邊,“騎高頭大馬”,很有睥睨天下的氣勢,不由得感慨道:“仙尉道長,你官兒不大,偏偏規(guī)矩最多,你再看看我們陳山主,多和藹多親切,萬事好商量,你這個當看門人的,就不慚愧嗎?”
落魄山,最大的官,就是陳山主了。
那么最小的官帽子,估計就是仙尉道長的這個看門人了吧。
仙尉沒好氣道:“我慚愧什么,宰相門房三品官,職責所在,平時不難纏點,難道就任由阿貓阿狗隨便登山嗎?”
仙尉低頭看著朱衣童子,笑瞇瞇道:“當大官的,確實表面上都平易近人,和藹可親,那只是因為跟你根本犯不著如何疾言厲色,等你再升官幾級,有機會跟陳山主多接觸,就會明白一個道理?!?/p>
朱衣童子焉兒壞,已經(jīng)準備好小賬簿了,卻故意滿臉訝異,催促道:“哦?啥個道理,怎么講,等我官當?shù)么罅?,就會如何??/p>
仙尉說道:“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山主是真的平易近人?!?/p>
朱衣童子未能得逞,朝仙尉道長豎起大拇指。
謝狗翻了個白眼,我了個乖乖,落魄山風氣真是可以。
那條早就能夠煉就人形、卻遲遲不肯煉形的騎龍巷左護法,屁顛屁顛跟在貂帽少女身邊。
它怕裴錢,是有一百個理由的,往事不堪回首。
但是它自然而然就親近這個貂帽少女,卻像是毫無道理的事情。
不然總不能是因為對方名字里邊有個“狗”字吧。
來到山頂,貂帽少女瞧見了欄桿旁的那兩個身影,就想湊近多聊幾句,主要還是那個道號純陽的道士,讓謝狗覺得不簡單,很不簡單,得問一件事,對方是否去過那座“火陽宮”,不同于各座天下、福地的明月各異,后世大修士都可以建造長久道場,即便是在萬年之前,也有無數(shù)“月戶”得以躋身其中,唯獨在一輪輪大日之中,萬年以來,從無任何一位修士敢說自己是主人,境界高如白景,在蠻荒天下那輪驕陽之中,她依舊都只能算是“暫住”。
這就涉及到了一樁內(nèi)幕,因為即便日月皆是某尊高位神靈“摹拓”而成,但是后者更趨于實相,前者卻更為玄妙,數(shù)量在天外不計其數(shù),但是最大的玄妙,就在于所有懸空太虛中的“大日”,都可以通往那座唯一的“火陽宮”,即便是舊天庭成為了遺址,這座宮殿依舊存在,完好無損,只是不同修士去往同一座火陽宮,都好像被自動分流了,去了“位于”不同光陰長河的河段內(nèi),唯一勉強可以稱之為共同點的地方,就是后世修士踏足火陽宮,都不曾碰到過那位真正的主人,相信也沒有誰愿意見到對方。
人間避暑地,天上廣寒殿,混沌鑿開元氣窟,老龍獨占水精宮。
龍宮水府皆喜好構建水精宮,人間三伏節(jié),此地十分秋,故而被仙家譽為清涼國。
而那座丹霄絳闕火陽宮,如今被道家說成了帝室之一,在謝狗看來,也不算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