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陸沉手里邊的那根樹枝,多半是在尋龍點穴了,陸沉用一種看似很兒戲的方式,隨手便壓勝了一座合歡山。
陸沉側(cè)身行走,抬起雙手,皆豎起大拇指,“都高明?!?/p>
豐樂鎮(zhèn)主街道路盡頭,山門口那邊有棵大樹,坐在桌后打哈欠的賬房先生,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給嚇了一跳,原來是有一根樹枝掉落在地,借著牌坊和附近酒樓大紅燈籠的燭光,年輕人伸長脖子望去,只覺得古怪,并非是樹上的枯枝,怎么有點眼熟?能當賬房先生的,記性都不差,略微思索,就想起先前那個掏出三個紅包的棉衣道士,好像手里邊就是這么一根“行山杖”,怎么丟下山來了?
粉丸府兩位臨時擔任門房的婢女,怎么都沒有料到這么晚了,還有客人登門道賀,一位體態(tài)婀娜的妙齡少女,趕忙將手中糕點偷偷藏入袖中,再轉(zhuǎn)過頭去,擦拭嘴角。
背劍的草鞋少年,小腿綁縛布條的青袍道士,姿色一般的年輕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種富貴叢中人,所以他們仨就很理所當然的,被那位婢女領著穿廊過道,最終領進了一處偏廳,原本坐滿的七八張酒桌,這會兒稀稀疏疏,都沒有坐滿,最少有半數(shù)的空位,在這邊負責添酒的虞管事對此也很無奈,這些王八蛋,都一手拎酒壺,一手持杯,主動跑去隔壁兩間宴客廳去敬酒了,有些干脆就在那邊屁股生根,也有些身份不夠的,寧肯站著喝酒,也不愿返回原先偏廳位置上坐著吃菜。
天籟窟的琵琶夫人,與一旁自封黑龍仙君的老人,聊得極為投緣,體態(tài)豐腴的婦人,笑得花枝招展,前仰后翻,兩人身邊,圍著一幫雙手持杯而立的聽眾,既有想要見縫插針敬個酒的,也有在這邊專門給兩位大人物捧場的,況且誰都不白忙活,隨著琵琶夫人的夸張動靜,一個個偏移視線,喉結(jié)微動。
在猿猱道上開辟洞府的大妖,與那膽敢空手登門的六境武夫,正在那邊相互勸酒,聊些體魄橫煉一道的心得體會,也不用杯碗,直接拿起酒壺,揭了泥封就喝,這粉丸府自己釀造的仙家酒水,蘊藉靈氣,遠勝一般仙釀,若是放在某處渡口售賣,沒個顆雪花錢休想入手,而且今夜的酒水,滋味似乎尤其醇正,靈氣充沛程度,遠超合歡山之前舉辦的那幾場酒宴,兩尊府君到底是財大氣粗,這一場喜宴辦下來,豈不是直接就喝掉了好幾座楔子嶺清白府的家底?
許多負責端菜取酒的粉丸府侍女,鶯鶯燕燕穿針引線一般,也有些被勸酒多了,酒香薄衫涼,涼衫薄汗香。
隔著一間宴客廳,那位墜鳶山的山神娘娘,也沒少喝,已經(jīng)有幾分不勝酒力的醉態(tài)可掬,媚眼如絲。
陸沉笑呵呵道:“鬼門關(guān)外大擺宴席,粉紅帳內(nèi)喝斷頭酒?!?/p>
鶴氅文士看到那個背劍少年的身影,拿起筷子指了指對方,無奈道:“就這么犟嗎,什么熱鬧都喜歡湊。”
背劍少年笑道:“打小就喜歡湊熱鬧,以前欠下的,現(xiàn)在都補上?!?/p>
白茅招招手,壓低嗓音說道:“來都來了,就坐下慢慢聊,好吃好喝,爭取把份子錢找補回來。”
先前白茅一直心疼自己的紅包,足足五十顆雪花錢呢,這會兒多出個陳仁,關(guān)鍵這背劍少年還帶了倆蹭酒席的朋友,覺得心里一下子就舒服多了,好像沒虧太多。白茅眼見著虞管事在別桌忙著勸酒,就繼續(xù)提醒道:“陳仁,記得今晚能多喝一壺就多喝一壺,不喝白不喝的好酒,可是貨真價實的仙家酒釀。咱們這屋子,虞管事說是按府上規(guī)矩,人手一壺??芍灰憧祥_口,鈐印,憑此已經(jīng)知道畫冊出自青杏國柳氏太子之手。白茅眼力還是不錯的,確有幾分陰氣,這位儲君作為一國潛龍,并無中興國主的渾厚氣象,用墨筆力纖弱,說得難聽點,更像是一位亡國-之君的手筆。至于青杏國京城那邊的街談巷議,還有仙家客棧里邊一些茶余飯后的閑談,都對這位素有才名的柳氏太子評價不低。
陸沉笑道:“歸根結(jié)底,終究是未能領會界畫精髓使然,否則只會活潑潑,生意盎然,豈會讓白府主瞧著只覺得索然無味,了無生意。”
說到這里,陸沉嘆息一聲,將那本畫冊狠狠摔在桌上,“罷了罷了,就當吃了個悶虧,眼不見心不煩,不如低價賣給白府主?!?/p>
白茅見那年輕道士好不要臉,竟是雙指并攏,將畫冊推向自己這邊,這是要強買強賣?敢情所謂的花大錢撿漏,就是為這會兒的殺熟做鋪墊?好個圖窮匕見!白茅便伸手牢牢按住那本畫冊,皮笑肉不笑道:“即便不是價值連城的物件,也絕非什么粗劣畫作,君子不奪人所好,就算道長舍得賤賣,白某人也不好意思買。懇請道長,收回去!”
年輕道士卯足勁,雙指微顫,暗中加重力道,仍是未能挪動畫冊,霎時間滿臉漲紅,“白府主,都是聊得來的朋友,價格好商量的?!?/p>
“道長何必割愛。”
“實不相瞞,這畫冊后邊,還有無名氏抄錄而成的一篇道書,千余字,高妙無匹。根據(jù)內(nèi)容記載顯示,除了可以白骨生肉,還言說諸多修行至理,例如‘可白骨生肉,何物可生骨’,白府主,有錢難買不死方,機會難得?。∵^了這村兒沒這店兒!”
“既然藏著不死方?道長為何還要轉(zhuǎn)售他人?”
“貧道修行資質(zhì),湊合,十分湊合,該學到手的都學了,實在是學不得更多。”
“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