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就是她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能夠脫離中土陰陽家陸氏,與那個讓她感到心有余悸的龐然大物,徹底撇清關(guān)系。
就像先前老車夫在火神廟那邊,被封姨調(diào)侃一句,實在不行就跟陳平安認(rèn)個慫,賣個好,在那邊揭了陸尾的老底。老車夫不是沒有動心,可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實在是覺得哪怕招惹劍修,都別跟算卦的結(jié)仇。招惹了劍修,挨幾劍而已,扛得過去就翻篇了。但是與陰陽家練氣士結(jié)仇,尤其是中土陸氏,可就不是一輩子兩輩子的事情了。老車夫尚且如此忌憚陰陽家,就更別提南簪這個棋盤上淪為一顆棋子的局內(nèi)人了。
只是不知為何,自從陸尾返回家族之后,就好像完全忘記了她這個“陸絳”。
今天的南簪發(fā)髻間,別有一支材質(zhì)普通的青竹簪子。
余瑜發(fā)現(xiàn)了,只是沒有深究,只當(dāng)是太后娘娘的閑情雅致,畢竟瞧著就很素雅嘛。
先前在皇宮,她沒有,也不敢瞞騙那個城府深重的年輕隱官。
她的確將那塊本命瓷碎片,偷偷放回了驪珠洞天。
在南簪臉色變幻不定、浮想聯(lián)翩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一個陌生嗓音。
“一個剛剛還是只能跟在馬車后頭吃灰塵的小小織造局官吏,突然就可以跟大驪王朝的一國太后平起平坐,滋味如何?”
南簪緩緩抬起頭,結(jié)果看到一個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士,至于道士身邊的那個女子,好像姓朱?是織造官李寶箴身邊的婢女?
她瞧也不瞧一眼。
婦人只有片刻的呆滯,很快就恢復(fù)常態(tài),繼而熱淚盈眶,迅速起身,一退再退,站定,然后一下子跪地磕頭,砰砰作響。
才想著與“陸絳”撇清關(guān)系,這會兒是半點心思都沒有了,梨花帶雨,帶著哭腔喊道:“陸絳拜見祖宗!”
陸沉一個橫向蹦跳,伸出手掌,“別,千萬別跟貧道認(rèn)祖歸宗,貧道已經(jīng)欠了一屁股債了。”
除了陸臺那孩子,天機清澈,言語風(fēng)趣,而且還算孝順,真沒幾個可以讓他這個老祖宗真正省心的主兒。
遇到事情,就喜歡給老祖宗敬香磕頭,老祖宗我遇到事情了,給你們磕頭,行不行?就管用???既然反正都不管用,誰怨誰。
陸絳置若罔聞,只是使勁磕頭。
陸沉搬了條長凳落座,翹起二郎腿,笑道:“行了,沒有半點誠意的磕頭,意義何在,真當(dāng)掛像上邊的老祖宗都是死人嗎?”
陸絳還是不聽,只顧著磕頭,大概是為了顯示誠意,她的額頭已經(jīng)紅腫。
陸沉拍了拍膝蓋,說道:“怕了你了,起來吧,不讓你白白磕頭就是了,作為報酬,我會與陸神打聲招呼,以后陸絳這個名字,就從陸氏家譜上邊一筆勾銷了。我數(shù)到三,再不起來,我就走了,只當(dāng)今天沒來這趟。至于想著靠陸絳跟我套近乎,南簪,你小心是在做白日夢,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一,二……”
南簪迅速站起身。
陸沉笑問道:“本來是不想來這邊的,只是有件事,實在好奇,說說看,那塊本命瓷碎片,被你命令楊花放在哪里了?”
南簪不敢有絲毫隱瞞,猶有哭腔,微微顫聲道:“回祖……陸掌教的話,那塊本命瓷,我已經(jīng)讓楊花偷偷放在陳平安泥瓶巷祖宅的隔壁了?”
“哦?”
陸沉眼睛一亮,笑得合不攏嘴,“隔壁,左邊還是右邊?”
南簪說道:“就在宋睦書房的抽屜里,夾在一本小學(xué)書籍之內(nè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