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趙繇,喊了處州刺史吳鳶一起喝酒,沒有選在處州刺史官邸,而是挑了一棟酒樓,戶部清吏司郎中關(guān)翳然,則喊來了寶溪郡太守荊寬。從一國計相轉(zhuǎn)任刑部尚書的馬沅,官帽子最大,他又是上柱國馬氏的家主,所以坐主位。
在一處塵封多年的小鎮(zhèn)舊學(xué)塾外邊,曾經(jīng)同樣在此教書多年的老夫子,轉(zhuǎn)頭望去,就看見了那個身材魁梧的漢子。
馬瞻嘴唇微動,輕聲喊道:“君倩師兄。”
君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等到見著了先生,可別說不出話來。當(dāng)年我們這撥人里邊,就數(shù)你跟小冬,在先生這邊,最會拍馬屁,還誠懇,先生愛聽。我們幾個在這件事上,其實都不如你們倆?!?/p>
馬瞻松了口氣,笑道:“如今有了陳平安,我跟茅師弟就可以休歇休歇了?!?/p>
君倩瞪眼道:“什么?”
馬瞻立即改口道:“是小師弟?!?/p>
當(dāng)年在先生那邊,也沒見你這么喜歡跟我們這些師弟擺譜啊。
君倩說道:“小師弟跟你們倆還是不一樣,他那不叫拍馬屁。”
馬瞻笑問道:“那該算什么?”
君倩認真想了想,也沒想出個更合適的說法。
裴錢與師父分別,離開青杏國酒花渡后,她獨自回到了槐黃縣城,走在一條再熟悉不過的小鎮(zhèn)巷弄里,記得小時候去學(xué)塾上課,時常有一只白鵝在這邊蹲點似的,雙方追逐打鬧,如江湖仇家見了面,分外眼紅,幾乎每天都要過過招。打得興起了,扯住白鵝的脖子,就往墻上丟去,小老弟走你一個……當(dāng)然她會注意力道,如此旗鼓相當(dāng)?shù)母呤?,畢竟難尋,必須珍惜。
只是后來鬧出過一樁賠錢了事的小小風(fēng)波,她就帶著騎龍巷左右護法,繞道而行了。
那會兒師父不在家,小黑炭就覺得也沒什么可說的。
書上說了,由奢入儉難,以前裴女俠在南苑國京城一個人闖蕩江湖,她可是每天把委屈當(dāng)飯吃的,頓頓管飽,可不能到了師父家里,每天光顧著過神仙日子了,就受不得半點小委屈嘛。
說是這么說,可到底是難以釋懷的委屈事,誰讓小黑炭記性好。
只是等到跟著小師兄走了一趟劍氣長城,見著了師父,小黑炭就真覺得沒什么了。
那座傳說中的劍氣長城,果真比云海還高哩,到了晚上,頭頂就是三輪明月,天高地闊!
返回家鄉(xiāng)的時候,大白鵝說我們心里的每一個委屈,就是稻田里的一棵稗草。
大白鵝還說,只要一個人的心田足夠?qū)拸V,就可以不用去管幾棵冒頭的稗草了。
裴錢覺得大白鵝說得挺有道理,至少有自己師父的一成功力!
今天走下騎龍巷的層層臺階,裴錢先去草頭鋪子跟趙登高和田酒兒打過招呼,聊了幾句,發(fā)現(xiàn)鋪子這邊多出了個二掌柜的道士。
對方自稱是林飛經(jīng),并無道號,如今拜師于仙尉道長,不是什么二掌柜,只是在這邊打雜。
裴錢走入隔壁的壓歲鋪子,站在柜臺后邊板凳上看書的小啞巴,瞧見了師父,嘴唇微動,聲音細若蚊蠅。
裴錢只當(dāng)沒聽見,都是給人當(dāng)?shù)茏樱@一點,真不像自己。
自己小時候,每次喊師父,從來震天響。
石柔在店鋪后院那邊忙著,裴錢挑開簾子,來到后院,笑道:“石掌柜。”
石柔輕聲道:“回了啊?!?/p>
裴錢嗯了一聲,“師父讓我們近期都回一趟落魄山。”
石柔問道:“你們吃頓飯再上山?”
裴錢點頭笑道:“本就踩著點進鋪子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