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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zhèn)愈發(fā)熱鬧,因為來了許多說著一洲雅言的大隋書院學(xué)子。
李槐帶著劉觀和馬濂去了自家宅子,破落不堪,劉觀還好,本就是寒苦出身,只是看得馬濂目瞪口呆,他見過窮的,卻沒見過這么家徒四壁的,李槐卻毫不在意,掏出鑰匙開了門,帶著他們?nèi)ヌ羲驋呶葑樱℃?zhèn)自然不止鐵鎖井一口水井,附近就有,只是都不如鐵鎖井的井水甘甜而已,李槐娘親在家里遇上好事、或是聽說誰家有不好事情的時候,才會走遠路,去那邊挑水,跟杏花巷馬婆婆、泥瓶巷顧氏寡婦在內(nèi)一大幫婆娘,過招切磋。
劉觀是個懶鬼,不愿動,說他來燒火起灶負責做飯,李槐就帶著馬濂去挑水,結(jié)果馬濂那細皮嫩肉的肩頭,苦不堪言,看得水井旁的女子笑話不已,容貌清秀的馬濂滿臉漲紅。
李寶瓶到了小鎮(zhèn),先回了趟家,娘親的眼淚就沒停過,李寶瓶也沒忍住。
李寶瓶離開了福祿街,去那條騎龍巷,熟稔得很,如今變成小師叔的那兩家鋪子,當年本就是那個羊角辮兒的祖?zhèn)鳟a(chǎn)業(yè),李寶瓶小時候沒少去,何況李寶瓶在小鎮(zhèn)內(nèi)外從小跑到大,大街小巷,閉著眼睛都能逛下來。只是這次走得慢,不再風(fēng)風(fēng)火火了。果然在壓歲鋪子那邊看到了坐在板凳上苦等自己的裴錢,李寶瓶這才加快步子,在鋪子待了一會兒,就和裴錢去泥瓶巷,發(fā)現(xiàn)小師叔的祖宅干干凈凈,都不用打掃,李寶瓶就帶著裴錢回福祿街。
裴錢蹲在那口小水池旁邊,瞪大眼睛看看石子,看看據(jù)說養(yǎng)在里邊很多年了的金色過山鯽,是小師叔當年送給她的,以及更久的一只金色小螃蟹,則是寶瓶姐姐自己抓的,其實事情的真相,準確說來,是紅棉襖小姑娘當年給它夾了手指,一路流著眼淚跑回家,給大哥李希圣掰開螃蟹的鉗子。
裴錢看了半天,那兩個小家伙,不太給面子,躲起來不見人。
小水池是李寶瓶當年很小的時候一力打造而成,石子都是她親自去溪水里撿來的,只撿花花綠綠好看的,一次次螞蟻搬家,費了很大勁,先堆在墻角那邊,成了一座小山,才有后來的這座水池,如今那些作為“開國功勛”的石子,大多已經(jīng)褪色,沒了光澤和異象,但是還有不少大小不一的石子,依舊晶瑩剔透,在陽光映照下,光華流轉(zhuǎn),靈氣盎然。
林守一去了趟窯務(wù)督造衙署,故地重游,小時候他經(jīng)常在這邊游玩。
林家是小鎮(zhèn)的大族,卻不在四大姓十大族之列,而且林家人也很不出名,不太喜歡與街坊鄰居打交道,就像林守一父親,就只是督造衙署品秩不高的官吏而已,在當時小鎮(zhèn)唯一衙門當差的時候,搬遷離開驪珠洞天之前,先后輔佐過三任窯務(wù)督造官,但是好像誰都沒有要提拔他的意思。
林家遷往大驪京城,可老宅子還在,沒有賣,但是只剩下了幾個老仆。
林守一對于家族,自打懂事起,就沒什么大的念想。
家族對他,似乎也是如此。
兩看相厭。
哪怕如今林守一在書院的事跡,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傳入大驪,家族好像依舊無動于衷。
林守一不覺得奇怪,父親歷來如此,只要是父親認定的事情,旁人的言行,只要不合他的心意,便都是錯的。而娘親在父子之間,永遠只會站在自己丈夫那邊,看待自己兒子的眼神,從來都是冷冷清清的,就像看待一個只是幫著她留在林家的人,不是外人,也不是什么親人,反正不像是一個娘親對待自己的親生骨肉,客客氣氣,藏著疏遠。
林守一認得那些父親當年的衙署同僚,主動拜訪了他們,聊得不多,實在是沒什么好聊的,而且與人熱絡(luò)寒暄,從來不是林守一的長項。
據(jù)說今天的督造官大人又出門溜達去了,按照衙署胥吏的說法,不用懷疑,曹大人就是喝酒去了。
林守一難免有些奇怪,好像無論官員還是胥吏,聊起那個他們本該小心措辭的督造官,一個比一個笑臉由心,言語隨意。
剛好于祿帶著謝謝,去了那棟曹氏祖宅,當年于祿和謝謝身份各自敗露后,就都被帶到了這里,與那個名為崔賜的俊美少年,一起給少年容貌的國師崔瀺當奴仆。
大驪上柱國曹氏的嫡孫,也就是如今龍泉郡的曹督造,如今就住在這邊。
今天喝酒上頭了,曹大人干脆就不去衙署,在那兒他官最大,點個屁的卯。他拎著一只空酒壺,滿身酒氣,搖搖晃晃返回祖宅,打算瞇一會兒,路上遇見了人,打招呼,稱呼都不差,無論男女老幼,都很熟,見著了一個穿著開襠褲的小屁孩,還一腳輕輕踹過去,小孩子也不怕他這個當大官的,追著他狂吐口水,曹大人一邊跑一邊躲,街上婦人女子們見怪不怪,望向那個年輕官員,俱是笑顏。
這位曹大人好不容易擺脫那個小王八蛋的糾纏,剛好在半路碰到了于祿和謝謝,不知是認出還是猜出的兩人身份,風(fēng)流倜儻醉悠悠的曹大人問于祿喝不喝酒,于祿說能喝一點,曹大人晃了晃空蕩蕩的酒壺,便丟了鑰匙給于祿,轉(zhuǎn)頭跑向酒鋪,于祿無可奈何,謝謝問道:“這種人真會是曹氏的未來家主?”
于祿笑道:“這樣才能是吧?!?/p>
謝謝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