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姚微微偏移視線,瞇眼道:“是讓你回大驪京城,與某人好好敘舊。談妥了,各走各路,談不妥,你就盡管逃,洞天福地,破碎秘境,隨便躲藏,找不到你,算我輸。”
寧姚御劍懸停大海之上,只說了兩個字,“過來。”
五彩天下,無數劍氣凝聚,瘋狂洶涌而起,最終聚攏為一道劍光,而在兩座天下之間,如開天眼,各有一處天幕如大門開啟,為那道劍光讓出道路。
有一劍遠游,要做客浩然。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座天下第一人。
那條劍光裹挾無窮大道,來到浩然天下此處的大海之中。
從那海中陵墓當中,現出一位飛升境鬼物的巨大法相,咆哮不已,它一腳踏踩踏大海底部,一手抓向那小如芥子的女子身形。
那道劍光的出現,使得整個浩然天下都亮如白晝,只是那份劍光璀璨,轉瞬即逝,天地重歸夜幕。
其實仗劍飛升來浩然,很多事情,是寧姚的女子心思使然。
比如一直刻意淡化自己是飛升境劍修的事實,在他那邊,寧姚更是從不多談五彩天下的內幕,嶄新天下第一人?誰啊?
又比如在那正陽山,她一樣參加了觀禮,其實隨便一劍直落,別說什么袁真頁,什么宗主竹皇,整座正陽山的千里山河,說沒也就沒了。
只要是出門在外,結伴而行,寧姚從不與他搶風頭,比如這趟被他帶著走門串戶,她都是一句劍修寧姚,或是飛升城寧姚,不然就是干脆只說名字。
畢竟陳平安成為一位劍修,跌跌撞撞,坎坎坷坷,太不容易。
而她寧姚此生,練劍太簡單。
一想到這個,她就覺得自己不那么煩心了,開始御劍重返寶瓶洲,只是速度不快,免得某人想岔了。
至于那頭不知道謀劃些什么的飛升境鬼物,已經被她一劍重創(chuàng),又留下了痕跡,之后就交給文廟處置好了。
京城街上,少年趙端明發(fā)現那個姓陳當山主的青衫劍客,一直眼觀鼻鼻觀心,規(guī)規(guī)矩矩得就像是個夜路遇見鬼的膽小鬼。
至于今天這一連串的怪事,街坊鄰居的董老侍郎來這邊找人,老車夫跟那個男人見了面就不對付,結果老車夫剛說要練練,就莫名其妙被別人練練了。
趙端明也懶得多想緣由,只覺得那份驚心動魄的劍道氣象,不是個仙人境的大劍仙,打死都折騰不出來這么個天大動靜吧?
一直留心仿白玉京的陳平安松了口氣,頗為意外,不理解為何那邊沒有出劍攔阻,不過既然是好事,暫時就不用多想個為什么,轉頭笑問道:“你叫趙端明?是天水郡趙氏子弟?”
一個能跟禮部左侍郎這么熟絡不見外的少年,最大可能,還是出自意遲巷和篪兒街。再者上柱國天水趙氏,與大驪邊軍淵源極深,有個家族弟子在此修行,離著人云亦云樓這么近,說得通。
趙端明疑惑道:“前輩你是?”
陳平安本以為少年已經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畢竟董湖先前稱呼自己“陳山主”。
只是想到先前被阻攔一事,好像就不能高估這對師徒看門人的人情世故?
陳平安只好自我介紹道:“我來自落魄山,姓陳?!?/p>
趙端明愣在當場,喃喃道:“不可能吧,曹酒鬼說那位落魄山的陳山主,相貌英俊得每次出門逛街,家鄉(xiāng)小娘子們遇見了,都要尖叫不已,聽說還有女子當場暈厥過去呢。”
曹酒鬼這個王八蛋,一天到晚都泡酒缸里了,果然就沒半句清醒話,眼前這個陳平安,怎就英俊得一塌糊涂了?還“美姿儀,神風清,見之忘俗,世間女子見了就要失魂落魄,所以陳平安才會幫著山頭取名落魄山”?!
你大爺的曹耕心,耽誤我沒有一眼認出陳平安的身份,回頭再找你算賬,非要蹭酒喝到你傾家蕩產。
陳平安保持微笑道:“有機會,一定要幫我謝謝曹督造的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