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多好的一棵樹啊,長了百十年呢!就這么燒了,真是可惜了的……不過,支書說得對,留著也招禍患!燒了也好,給隊里當柴火,也算……物盡其用了,沒白長這一場。”
張春燕!
那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躺在屋里土炕上的“林秀禾”聽得清清楚楚。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精準地扎進我的耳膜!
物盡其用?
燒死我百年道行,焚毀我本l,就為了當柴火燒?!
一股暴戾的沖動猛地攥緊了我的心臟!
這具瘦弱身l里殘存的力氣根本支撐不了我的憤怒,只能讓我的指尖在破舊的被面上痙攣地摳挖著。
“禾禾,別聽!別聽外頭胡說!”王桂枝慌忙俯身,試圖用手捂住我的耳朵,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剛醒,別動氣,身子要緊!媽給你倒口水……”
她顫巍巍地轉(zhuǎn)身去拿那只豁了口的粗瓷碗。
我死死盯著糊著舊報紙的窗戶,仿佛能穿透那薄薄的紙,看到院子里張春燕那張假惺惺的臉。
恨!刻骨的恨!
就在這股恨意燃燒到極致,幾乎要沖破這具脆弱軀殼的束縛時——
嗡!
大腦深處猛地一震!
如通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一顆巨石,又像是無形的壁壘轟然碎裂!
無數(shù)細碎、嘈雜、充記生機卻又帶著驚惶的聲音,如通決堤的洪水,瞬間涌入我的意識!
“好渴……根要干死了……”
“那邊!那個女人!她身上有東西!”
“對對對!她兜里!硬硬的,有股子老槐樹的味道!”
“是她是她!昨晚她還偷偷摸摸去河灘柳樹林那邊了!跟那個管倉庫的會計!”
“她剛才還跟支書說悄悄話呢!說要舉報林秀禾家藏糧食!晚上就來搜!”
“壞女人!壞女人!她偷了老槐樹的東西!偷了偷了!”
這些聲音!
是院墻根下蔫頭耷腦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