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祂膽怯,祂逃避,祂獨居西極,不敢面對世人眼中的自己,若非歲月之亂,噎鳴不可能如此頻繁地踏足中原。
“噎鳴?!鼻刈林焙魵q月之神的大名,“你的出身從來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看法,我們因梼杌失控而相識,因陶唐頑疾而相知,這些事,都與共工和后土毫無關(guān)系?!?/p>
噎鳴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祂沒有想到,這個只認識了沒幾日的人竟然會對他們的交情做出這么高的評價。
“你是神靈,噎鳴,你的命運早已超越了我等凡俗之人的理解。共工與后土的傳說,也只是你漫長生命中的一個注腳罷了?!?/p>
秦琢的聲音仿佛被柔和的月光籠罩,朦朧而悠遠,噎鳴望著他的身影,卻感到越發(fā)模糊迷離。
“你到底是誰……”
噎鳴情不自禁地呢喃著,低沉的聲音輕輕飄散在晚風(fēng)中。
秦琢聽清了這句話,颯然一笑,反問道。
“這重要嗎?”
“我是琢,雖然這的確只是我的身份之一,但這個身份是真實的,我沒有欺騙你,與你交好的是琢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只要這一點得到確認,便已足夠了?!?/p>
“同理,我的朋友是歲月之神噎鳴,至于祂屬于哪方哪派、出身何處,都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我并不在意?!?/p>
“難道你與燭龍有交情,是因為祂執(zhí)掌鐘山嗎?”
噎鳴愣住了。
“無關(guān)緊要……無關(guān)緊要……”
祂反反復(fù)復(fù)顛來倒去念了幾遍,忽然笑了起來,笑容中充滿了頓悟和釋然。
“沒想到,我堂堂神靈,到頭來,竟不如你一個凡人看得開啊?!?/p>
噎鳴這句話中帶著一絲自嘲,但更多的是對秦琢的贊賞。
原來他所耿耿于懷的東西,在別人眼中,根本不重要。
秦琢也笑道:“哪里的話,只不過是我旁觀者清,而你身處局中,總免不了多想一些?!?/p>
噎鳴的嘴角微微揚起,祂輕輕地拍了拍秦琢的肩膀:“琢,或許,我們神靈與你們凡人之間并沒有那么多的界限,我們都應(yīng)該超越那些無謂的束縛才是?!?/p>
祂轉(zhuǎn)身面向蒼茫的夜空,閉上雙眼,張開了雙臂,似是想把整片星海都攬入懷中。
“我是個懦弱的神靈,不敢與他人爭斗,不敢與他人結(jié)仇,總是避免沖突,處處謹慎,生怕有半步行差踏錯?!?/p>
“在我年少之時,甚至還憎惡過自己所擁有的歲月之力,其實究其根本,是在害怕這份力量帶來的責(zé)任?!?/p>
“我朋友不多,燭龍那個家伙,我本不愿與祂有過多牽扯,但祂總是觍著臉不請自來,我曾試圖躲祂,又不忍心徹底疏遠,一來二去,竟也有了幾分感情?!?/p>
“西王母孤直耿介,最厭惡在背后耍陰招,雖對我不假辭色,卻從未懷疑或是看輕過我,我知道以她的性子,絕不會暗中加害于我,便也不懼與她來往?!?/p>
“還有……還有大荒帝俊,祂雖高居天外,遠離塵世喧囂,但是因著我母親的交情,對我很是照顧,所以我先前才會建議你將不周山靈石托付給祂?!?/p>
“至于你,琢,你是我見過最特別、最通透的人?!?/p>
“能與你這樣的人結(jié)交,噎鳴此生何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