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想,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動手。
直到那個下雨天。
“兒童劇場演出那天,也下很大的雨?!庇噱\康說,“我媽牽著我回家,一路都在數(shù)落,她不知道我在后臺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得自己白白花錢買了票、租了演出服和假發(fā),還浪費了難得的休息日,結(jié)果沒見到我上臺。我從來沒有怪過我媽,她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p>
“我沒有解釋,只是低著頭?!?/p>
“雨越來越大,我們沒帶傘,就算我在哭,也不會被人注意?!?/p>
“十一歲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個雨天。”
第一次動手那天,雨太大了,大到他回憶起兒童劇場的后臺。
因此下班后,他連酒店制服都沒有換下,直接去了馬國華家。初次sharen,余錦康并沒有這么周密的計劃,雨聲回蕩在耳畔時,他全副武裝,站在馬國華家門口。
余錦康算準(zhǔn)馬國華下班的時間,等了很久,卻沒等到他出現(xiàn)。他才知道在自己辭職后,集裝箱廠生意不景氣,工作時長改革,就連管工也需要上夜班。
一周的時間,足夠余錦康了解集裝箱廠的地形,他趕到廠里已經(jīng)很晚,在廠房,馬國華就像是有預(yù)感一般,怎么躺都不舒服,忽然聽見腳步聲,疑惑地轉(zhuǎn)頭。
“他記得我,因為我在半年前,是他手下的工人。”余錦康的唇角揚起一抹冷笑,“他認出我后,剛想問我怎么來了,突然就瞟了一眼,看見我穿的鞋子?!?/p>
“他一定很奇怪,那個看起來很‘正?!墓と?,怎么會這樣?”
馬國華根本沒有認出,他就是十幾年前兒童劇場那個孩子。也許,在漫長的歲月里,這位馬管工,早就忘記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
但是,在看見那雙高跟鞋時,他的眼神同樣譏嘲,唇角上揚的弧度也和當(dāng)年如出一轍。
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定格了。
或者說,他的生命在那一瞬定格。
“他站起來,明顯還是想取笑我,我沒有再和他解釋什么,和這種人說再多,有意義嗎?我指了一個方向,讓他看那邊。正常人都會轉(zhuǎn)身看過去吧——”余錦康比了一個勒緊繩索的手勢,咬緊牙關(guān),“就在他轉(zhuǎn)身時,我殺死了他?!?/p>
余錦康并沒有兒童劇場那張大合照。
但再回憶那天的細節(jié),仿佛周遭一切嘈雜的聲音都被屏蔽,注意力就像是鏡頭一般鎖定,他看見的、聽見的,只和那四個人有關(guān)。
他看見馬國華差點跌倒,手掌朝上。
于是,就讓他在死后同樣保持這樣的姿勢。
“修眉刀、唇膏和腮紅,都是我在路邊小店隨便買的。”余錦康說,“和小時候一樣,我不會化妝?!?/p>
兇手用的修眉刀,和詹偉強吃回扣的修眉刀是同一個品牌,不過巧合而已。
但第一次,他太急,尤其聽見有人出來查看的腳步聲,立即逃跑,不小心將小刀落下了。
“我以為自己完蛋了?!?/p>
“但沒想到,等了一段時間,沒人來抓我,報紙上只有很小的版面登了這起案子?!?/p>
他向新景酒店提出辭職。
原本應(yīng)該像上一起案子一樣,隔半年才下手,但余錦康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似乎不對勁。
余錦康去了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出來,醫(yī)生遺憾且抱歉地搖搖頭。
父母用盡畢生積蓄,為他治療,他積極地配合,只為了留下這條命,親手送馮耀文、張志強和鄭世鴻去死。
一年的時間,余錦康瘦了很多。他本來就矮,如今又瘦又矮,母親很心疼,總是偷偷躲起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