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淮瞪大眼睛:“這么厲害?”
裴牧悶悶嗯了一聲,語氣急轉直下:“可現(xiàn)如今,嫁作仇人妻,氣血虧虛,命不久矣。”
江清淮跟著沉默下來。
裴牧口中的梅姨自然就是任府那位梅夫人,如他今晚所見,雖然氣勢十足,面色卻實在不算好,滿身藥香,一雙顰眉,好似天生的苦相。
誰能想到這曾是位意氣風發(fā)的女將軍?
想起任宏那糟老頭子,還有侍郎府上所見所聞,江清淮都恨得牙癢癢,裴牧又該有多難受……
江清淮睡覺一向不老實,裴牧卻不會如此,他古板規(guī)矩,即便此刻,仍如一把冷舊的劍,直直地躺在床上,就連雙手都規(guī)矩疊放在身前。
見他側臉眉峰如山,巋然不動,江清淮卻覺心臟微鈍,他下意識去拉裴牧的手,發(fā)覺涼得厲害,忍不住緊了緊,才強打精神道:“什么命不久矣,人哪有這么容易死?”
裴牧沒收回手,卻并不看他,月光下只微顫的睫毛透露半縷心事。
“一定是深宅大院呆久了,忘了外面世界多精彩,才會消沉悲觀,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p>
他坐起身來,也強拉著裴牧起來:“你自個兒悶著難受算什么?不如即刻便去救梅姨出來!”
裴牧順著他的力道坐起,聞言抬眸看他,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而后他了然地勾唇,卻露出個很苦的笑來:“救?”
“怎么了?你的功夫出入皇宮都沒問題,帶個人出來而已,不會很難吧……”江清淮認真地看著他,語氣卻輕巧至極,仿佛他只是說起明日吃什么。
裴牧卻在心中反駁起來,梅姨乃任宏正妻,在朝廷也有誥命,若是平白丟了,大理寺定要滿城徹查。
就算他們躲過了這些,幫著梅姨改名換姓離開上京,世道對女子如此苛待,她又該如何自處?
哪怕裴牧有心幫她,但人言可畏,隨便被什么有心之人瞧了,流言蜚語如何能斷?
只一瞬他便能想到千般萬般的阻撓,可望著那雙認真、剔透、澄澈,似空山新雨、雪胎梅骨的眸子,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這樣的清淮,怎么在宮中那堪比龍?zhí)痘⒀ɑ钕氯グ ?/p>
裴牧不忍沉沉嘆氣。
江清淮卻急了,裴牧好像總這樣,他入京旨在復仇,看似身懷血恨,可實際上,鐘山要罰他他不避,江清淮救他他卻躲……
他好像根本不在乎生死,聽天由命地靜待著什么結果,無論命運加之于他是苦楚還是歡愉,他都坦然接受,從不反抗。
所以在梅夫人這件事上,他雖然痛苦,卻并不打算做些什么。就像那晚他累累血痕,高燒不斷,卻遲遲不肯松口讓江清淮幫一幫忙一樣。
簡而言之,裴牧就是在等死。
江清淮也不由嘆了口氣,但他即刻便打起精神來,拍了拍裴牧:“能不能行,我們去和梅姨商量商量,總會有法子的?!?/p>
見裴牧要開口,江清淮抬指抵住他的唇,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不忿:“難道你忍心看著梅姨白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