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在鈔票壘成的墻壁前裊裊升起,又被這密不透風的錢味兒壓得沉了下去。
“明天組織部會找你談話,好好準備,盡快去漢東赴任?!?/p>
“赴……任?我還能赴任?”
“漢東省國有資本投資運營集團,副總經(jīng)理,任命這幾天就下來。”
趙德漢的雙腿又是一軟,短暫的震驚過后,更深的寒意從尾椎骨竄了上來。
顯然,這即將要赴的任,沒比黃泉路更讓他安心。
“侯處長,感謝……感謝領導的看重??伞墒菨h東那個地方,我人生地不熟。而且……而且那邊京州市的丁義珍副市長,我跟他……前段時間因為一個項目,鬧了點不愉快,工作怕是不好開展?!?/p>
侯亮平笑了,抬表看了眼時間:
“不就為了閩省那個投資商嘛,事情沒辦成,丁義珍想把錢要回去,對吧?”
趙德漢本該驚訝,但今晚震撼他的事太多,以至于此刻只剩麻木點頭。
“今晚丁義珍會在京州參加招商晚宴。宴會結束后,他的專車會在光明峰隧道出口,被一輛失控的重型卡車迎頭撞上。”
侯亮平眼神里帶著些許嘲諷:“很不幸,丁義珍通志會當場犧牲。你要是上任得快一點,說不定還能趕上他的追悼會,去送這位老朋友最后一程?!?/p>
趙德漢整個人徹底癱軟下去,順著那面用人民幣砌成的墻,滑坐在地。
當然,侯亮平心里清楚,如此大的手筆也不全然為了趙德漢——就算老爺子再看重他,冒著巨大風險撞死一個省會城市的副市長,這筆賬實在很不合算。
這丁義珍不僅是漢東省會京州市的副市長,還是光明峰項目的總指揮。
光明峰項目是漢東最大的舊城改造項目,總投資近480億,各路牛鬼蛇神都與這個項目牽連頗深。
只有撞出個豁口,才能真正攪動漢東這潭死水,才更有助于侯亮平在漢東的閃轉騰挪——沒錯,他也即將順勢出任漢東省人民檢察院檢察委員會委員、,你這個崗位可以給到市場化的薪酬。老趙,你不是說窮怕了嗎?這回,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讓你老婆、孩子,還有你那位在鄉(xiāng)下種地的老母親都過上好日子。不用再住破樓,不用再演戲,更不用再愁怎么花攢下的錢?!?/p>
“侯處長……我,可我爛泥扶不上墻,我就是個管項目的處長,哪懂什么資本運營啊……去了漢東,我怕辜負領導,不對,怕辜負組織的信任……要不我還是去坐牢,你把我抓走吧……”
侯亮平有些不耐,揮手打斷這些屁話:
“老趙,你也這么大年紀,看問題還是不夠深刻。你可以進去享福,但你家人還在外面吧?重型卡車可不是漢東的特產(chǎn)。這燕京,這兩年雖然對重卡整治得很有效果,可這大街上跑的,也不是一輛都沒有,你覺得呢?”
趙德漢眼睛睜得滾圓,耳畔仿佛聽到卡車引擎低沉的轟鳴聲。
他那只夾著煙的手,煙灰已經(jīng)燒了老長一截,終于承受不住,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我……我服從……服從組織安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