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是有八百多年歷史的嵩溪古村。
兩條溪泉,一明一暗穿巷而過,在村口橋亭匯合。
村中老宅錯落,灰?guī)r青瓦,以石為骨,層層疊疊鋪開來。
家家門頭都貼著祈愿的紅紙。
有老人坐在屋檐下編竹籃,旁邊蜷著一條老狗,已經(jīng)睡著了,只有耳朵偶爾動動。
兩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腳步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
憶芝手指從一面斑駁的石墻上劃過,觸到一片shi漉漉的青苔,立刻縮回手。
靳明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到了這兒連你都不敢大聲說話了吧?”她笑了,覺得這事大概一輩子都要被他拿出來說。
“要不我喊一嗓子。
”她故意順著他的話接下去,“在這地方判個無期也不錯。
”說完又歪頭看他,“那你會來探望我嗎?”他假裝猶豫了一下,撇撇嘴,一臉不情愿。
直到她叉腰瞪他,才忍不住笑了,乖乖服軟,“那我跟你一塊牢底坐穿算了。
”他們剛看完一座宗祠,遠遠傳來一陣鑼鼓聲,帶著笨拙又真切的喜慶。
正不知聲音從哪來,司機從巷子另一頭奔了過來,氣喘吁吁地朝他們招手:“你們在這兒呢!快快,村里有婚禮,來了就是親戚,一塊兒來吃飯!”話音剛落,也不等他們點頭,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帶路了。
兩人相視一眼,都覺得有點新鮮,誰也沒拒絕。
跟著司機轉(zhuǎn)進一座老宅的院門,腳下石板漸變成院落的青磚,鑼鼓聲頓時清晰了起來。
喜宴就設在主家宅院里,喜慶的紅燈籠旁是晾著的臘鴨和豬蹄。
空氣里混著鞭炮、油香,還有米酒的甜氣。
院子中央是八張圓桌,粗瓷碟子盛著冒尖的飯菜,所有人都用紙杯喝酒。
院墻上掛著一條橫幅,紅底金字,字是手寫的——“張陳聯(lián)姻,百年好合”主人家是司機的表舅、表舅母,一眼就看出他們是外地來的,忙著給騰座位、上碗筷。
靳明堅持掃碼隨了份子才坐下。
司機在上海工作,在村里大小是個人物,他帶來的城里客,自然被安排在了主桌。
有人給靳明斟酒、敬煙,全是熱乎的鄉(xiāng)情,不帶一點應酬的假意。
靳明不吸煙,又推不掉,只能學桌上其他人把香煙夾在耳后,樣子滑稽又可愛。
他有問必答,說話幽默溫和,幾句京腔一夾,逗得同桌人直樂,說他“首都來的就是隨和,一點大老板的架子都沒有。
”男女分席,憶芝被幾個年輕媳婦簇擁著坐在旁邊一桌。
她們大大方方地打趣她,“咱們不喝酒,這么坐著好吃菜。
別總看你老公,我們這里女人說了算。
”她沒辯解,只是笑,耳根有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