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上被吻過的地方像被點燃,滾燙的感覺穿透冰冷的皮膚,直抵心臟深處,帶來一陣劇烈的痙攣。
宣春歸仰著頭,望進他深淵般的瞳孔,里面清晰地映著自己狼狽不堪、眼神卻兇狠如狼的模樣。
精心編織的假面,在死亡的冰水與這滾燙的烙印下,徹底粉碎,暴露在慘白的雪光與他灼熱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風(fēng)雪似乎小了一些,遠處傳來救援人員模糊而急切的呼喊。
劫后余生的空曠埡口,一片狼藉,只有他們兩人粗重的喘息和劇烈的心跳聲在死寂中轟鳴。
沈從容支撐著劇痛的身體,幾乎是半抱半拖地將宣春歸從那巖石的庇護中拉出來。
兩人都渾身是雪和血污,狼狽不堪地站在狂舞的經(jīng)幡下,腳下是松軟的、吞噬一切的雪坡,頭頂是依舊翻卷著死亡余威的天空。
死亡的陰影尚未完全散去,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
沈從容的目光緊緊鎖在宣春歸身上,看著她驚魂未定、微微顫抖,卻強撐著站直的身體。
他沉默地從自己背包的側(cè)袋里,掏出那卷被擠壓得有些變形的五彩經(jīng)幡布條,又摸出一支馬克筆。
冰涼的筆塞進宣春歸同樣冰冷、指尖還帶著血跡和凍傷的手里。
“寫?!?/p>
他只說了一個字,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量。
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暴風(fēng)雨后的深海,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卻讓她心悸的暗流。
他需要確認(rèn),確認(rèn)眼前這個在生死關(guān)頭和他相守的女人,她的心,是否還像這雪山一樣,有著他渴望觸及的柔軟內(nèi)核。
宣春歸的手指凍得有些僵硬,幾乎握不住筆。
她看著手中褪色鮮艷的布條,又抬眼看了看沈從容。
他額角的血痕刺目,背上的沖鋒衣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露出的抓絨內(nèi)里也染著深色的污跡。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剛剛經(jīng)歷過地動山搖卻依舊沒有崩塌的山峰,沉默,卻帶著一種讓她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剛剛那個烙印般的吻,那句“給我活著”的命令,還灼燒著她的神經(jīng)。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空氣,壓下喉頭的哽咽和身體的顫抖。低下頭,用凍得發(fā)紅、帶著細(xì)小傷口的手指,艱難而認(rèn)真地,在經(jīng)幡布條上一筆一劃地寫下:
“愿所有期許皆成春溪破冰,達繁花盛放的彼岸?!?/p>
字跡因為寒冷和手指的顫抖而有些歪斜,卻異常清晰。
她寫得很慢,很專注,仿佛這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通往“生”的橋梁。
寫完最后一個字,她輕輕吁了口氣,白色的霧氣迅速消散在風(fē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