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那件沾了些油污的藍色工裝外套,拉鏈依舊敞著,露出里面洗得發(fā)灰的白汗衫。他胸口劇烈起伏著,額角青筋暴起,平日里總是帶著點懶散或陰郁的眼睛,此刻燒得通紅,像兩簇淬了毒的火焰,死死釘在王強那只伸向林薇的手上。
他一步一步走過來,腳步沉重得像要把地板踩穿。工裝靴踩在光潔的水磨石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每一下都敲在人心尖上。一股無形的、帶著血腥味的暴戾氣息瞬間彌漫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那兩個堵路的跟班嚇得臉色發(fā)白,下意識地后退。
王強也懵了,被顧北辰那吃人般的眼神嚇得縮回了手,色厲內荏地喊:“顧…顧北辰?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訴你,她打傷了我,這事沒完!賠錢!醫(yī)藥費……”
顧北辰已經走到了近前,他比王強高了近一個頭,此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根本沒聽王強在嚎什么,目光掃過林薇蒼白的臉,看到她臉上未干的淚痕和眼中深切的恐懼時,那眼底的火焰“轟”地一下燒得更旺,幾乎要焚毀一切理智。
“醫(yī)藥費?”顧北辰的聲音低沉沙啞,像砂紙摩擦著骨頭,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笑意。他猛地出手,快如閃電,一把揪住王強胸前的花襯衫領子,像拎小雞一樣把他整個人狠狠摜在旁邊的墻壁上!
“咚!”一聲悶響,王強被撞得眼冒金星,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呃??!”他痛呼還沒出口,顧北辰的鐵拳已經帶著呼嘯的風聲砸了下來!不是一拳,是暴雨般的拳頭!拳拳到肉,砸在王強的臉上、肚子上!
“我告訴你要醫(yī)藥費是吧?”顧北辰的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每一個字都淬著冰碴,手上的動作卻狂暴得像頭失去理智的兇獸,“找我要?我把你打死了我可以給你棺材錢!要不要?!說話!棺材錢要不要?!”
“??!別打了!別打了!哥!哥!北辰哥!我錯了!我錯了!饒命啊??!”王強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像灘爛泥一樣癱在地上,鼻血糊了記臉,只能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和求饒。他那兩個跟班早就嚇得癱軟在地,抖得像篩糠。
走廊里其他病人和護士都嚇傻了,遠遠躲著,沒人敢上前。
“夠了!夠了!顧北辰!你會把人打死的!會坐牢的。”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終于沖破恐懼的屏障響起。是林薇。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沖上去死死抱住了顧北辰還要揮下的手臂,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有什么事我們好好說!別打了!求你了!”她仰著臉,淚水漣漣地看著他,眼中全是驚惶和后怕。
顧北辰揮拳的動作猛地僵在半空。手臂上傳來她冰涼顫抖的觸感,像一盆冷水,暫時澆熄了他心頭暴虐的火焰。他低頭,看著林薇哭得通紅的眼睛和蒼白的小臉,胸腔里那股毀天滅地的戾氣瞬間被另一種更尖銳的疼痛取代。
他任由她抱著自已的手臂,另一只手卻猛地攥緊,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已移開落在王強身上的目光,那目光里的殺意讓癱在地上的王強又是一陣哆嗦。
顧北辰沒再看地上那攤爛泥,他反手,輕輕握住了林薇死死抱著他胳膊的、冰涼的小手。她的手抖得厲害,指尖冰涼。
“別怕?!彼曇魡〉脜柡?,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雖然他自已此刻也像剛從地獄爬出來,渾身散發(fā)著未散的戾氣。他拉著她,轉身就走,把身后的一片狼藉和哀嚎徹底甩開。
林薇被他拉著,跌跌撞撞地走出醫(yī)院大樓。夜晚的涼風一吹,她才驚覺自已臉上全是冰涼的淚水。剛才強撐的力氣瞬間抽空,腿一軟,差點摔倒。
顧北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大手穩(wěn)穩(wěn)地托住她的胳膊。他沒有說話,只是拉著她,走到醫(yī)院圍墻外一處僻靜無人的梧桐樹下。路燈昏黃的光線透過樹葉縫隙,斑駁地灑在兩人身上。
四周安靜下來,只有遠處馬路上偶爾傳來的汽車聲。林薇靠著粗糙的樹干,身l還在微微發(fā)抖,壓抑的委屈、恐懼和后怕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往下掉。她低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的。
顧北辰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他看著她哭,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擰得生疼。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安慰的話,卻發(fā)現喉嚨堵得厲害。他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在他印象里,她永遠像塊冰,清冷疏離。此刻的脆弱,像一把鈍刀子,反復割著他的心。
他笨拙地抬起手,想替她擦眼淚,手伸到一半又僵住,怕唐突了她。最終,只是從工裝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塊洗得發(fā)白、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小心翼翼地遞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