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淑芬慢條斯理地轉過身,看著王大媽,臉上平靜無波,甚至還帶了點若有若無的笑意:“王大媽,您這消息夠靈通的。不過,您侄子王小毛剛才也在這兒呢,怎么沒見他跟您一塊兒回???哦對了,他走的時候,我瞅著好像是捂著臉跑的,也不知道是牙疼還是臉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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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大手一揮!鋪子?先租它一個!
王大媽臉上的得意瞬間卡殼,像是被人當眾扇了個無形的耳光。她侄子那丟人現(xiàn)眼的樣子,她能不知道嗎?!
“哼,我家小毛那是……那是廠里臨時有急事!”王大媽脖子一梗,死鴨子嘴硬,“不像有些人,一天到晚鉆錢眼兒里!擺個破攤子,也不嫌磕磣!”
她又端起那副教訓人的架勢,老調重彈:“我家那口子說了,人啊,還是得有份正經(jīng)工作!我兒子在紅星廠,知道不?正式工!一個月工資穩(wěn)穩(wěn)當當,旱澇保收!比你們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風里來雨里去的強一百倍!”
“是嗎?”趙淑芬好像真沒聽出她話里的刺兒,反而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紅星廠,那確實是大單位。您兒子年輕有為,在廠里肯定也是技術骨干,受領導器重吧?”
王大媽一聽這話,腰板立刻挺得筆直,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唾沫星子噴薄欲出:“那可不!技術尖子!我們家強子,廠長都點名表揚過!”
“嗯,有出息。”趙淑芬語氣還是那么平淡,“不過啊,王大媽,我老婆子多句嘴,您別嫌煩?,F(xiàn)在這政策,一天一個樣,報紙上天天喊著要搞活經(jīng)濟呢。您兒子那么能干,腦子又活絡,光悶在廠里頭,拿那點死工資,是不是有點……屈才了?”
她頓了頓,像是不經(jīng)意地隨口一提:“要我說啊,趁著年輕,膽子大點,不如琢磨琢磨,自己出來闖一闖?搞點什么副業(yè),或者干脆……‘下海’試試?說不定比在廠里熬著強呢?你看報紙上不也說了,現(xiàn)在鼓勵個人搞活嘛。”
“下海?!”王大媽像是聽到了什么驚天動地的笑話,嗓門陡然拔高,眼睛瞪得溜圓,“趙淑芬,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放著好端端的鐵飯碗不要,去跳那個‘?!磕遣皇窍拐垓v嗎?淹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兒子才不干那傻事!我們家就圖個安穩(wěn)!平平安安比啥都強!”
她看趙淑芬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個失心瘋的老太太。
趙淑芬也不跟她辯,只是輕輕“哦”了一聲,然后就不再搭理她了,轉頭對趙大剛說:“聽見沒?人家王大媽覺悟高,看得遠,就認準鐵飯碗這條康莊大道了?!?/p>
這話聽著像是在夸,可落在王大媽耳朵里,臉上又是一陣火辣辣的。
她感覺自己憋足了勁兒的一拳,結結實實打在了棉花上,還被那軟綿綿的勁兒給頂了回來,說不出的難受。
“哼!好心當成驢肝肺!懶得跟你們這些鉆錢眼兒里的人說!”王大媽自覺沒占到便宜,反而被趙淑芬不咸不淡地噎了好幾句,心里那股火沒處撒,最后只能狠狠地剜了趙淑芬一眼,扭頭就走。
走到院門口,還差點被門檻絆了一下,嘴里罵罵咧咧的聲音傳出老遠:“不識好歹……走著瞧……看誰笑到最后……”
看著王大媽氣鼓鼓、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趙大剛和李娟對視一眼,心里都有些異樣。
剛才老娘跟王大媽那幾句對話,聽著平平淡淡,沒一句臟字,可怎么就感覺那么……解氣呢?
趙淑芬卻沒空理會他們的心思,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重新落在大兒子身上,語氣又恢復了之前的硬邦邦:
“還愣著干什么?明天!先去把街角那個鋪子給我問下來!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