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剛站在柜臺后面,聽著顧客們的驚嘆,腰桿不知不覺地挺直了。之前所有的擔憂和恐懼,在這一刻,都化作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他看著身旁一臉平靜的李娟,第一次,發(fā)自內心地感到佩服。
他看到的是風險,而她看到的,是眼前的這片光景。
同一時間的羊城,趙小麗正在那個屬于她的小鋪面里忙碌著。
她穿著一件舊的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正拿著一塊濕抹布,賣力地擦拭著臨街的玻璃窗。鋪面不大,但格局很好,方方正正,采光極佳。她已經(jīng)打掃了兩天,把每一個角落都擦得干干凈凈。
“叮鈴鈴——”門上掛著的風鈴響了。
一個穿著“匯聯(lián)供應”藍色工裝的年輕人,抱著一個半米高的紙箱走了進來。
“請問是趙小麗小姐嗎?”
“我是。”趙小麗停下手里的活。
“這是梁先生給您的包裹。”年輕人將紙箱放在一張干凈的桌子上,核對簽名后,便禮貌地離開了。
又是梁文浩送來的。
趙小麗的心跳漏了一拍。自從那天慶功宴后,他時不時會以“匯聯(lián)供應”的名義送些東西過來。有時是一束剛從花卉市場運來的新鮮百合,有時是幾本最新的國外設計畫冊。每一次,都恰到好處,不顯得過分殷勤,卻又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著他的存在。
她走過去,好奇地打開紙箱。
這次里面沒有鮮花,也沒有畫冊。厚厚的泡沫塑料包裹中,靜靜地躺著一只盤子。
一只青釉瓷盤。
釉色是極清雅的天青色,帶著雨后初晴般的溫潤感,但盤面光滑,沒有任何紋飾,像一塊等待畫家揮毫的畫布。
盤子下面,壓著一張便簽。是梁文浩那遒勁有力的筆跡。
“你媽說這款新釉色很難配紋樣,她覺得你可以試試?!?/p>
“另,下周船隊北上,我會去紅星市考察新貨運路線,順便看看你哥嫂的開業(yè)情況。”
趙小麗拿著那張字條,反復看了好幾遍。
她的手撫上那冰涼光滑的瓷盤,腦海里幾乎是瞬間就浮現(xiàn)出了幾尾紅色的鯉魚,在清澈的水草間悠然游弋的畫面。
這塊嶄新的“畫板”,是母親對她專業(yè)能力的認可,也是他遞過來的工作。
他沒有送禮物,而是給了她一個發(fā)揮才華的機會。
他沒有說要來看她,而是要去考察“新貨運路線”。
他甚至把看望哥嫂的開業(yè)情況,都歸結于一個輕描淡寫的“順便”。
趙小麗的臉頰,有些微微發(fā)燙。
這個男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為她的家人鋪平道路,同時,也為他們的下一次見面,尋找到了一個最體面,也最無法拒絕的理由。
她抬起頭,望向窗外干凈的街道,透過這南國的陽光,看到一艘巨大的貨輪,正升起船帆,乘風破浪,朝著她家人和她所在的方向,緩緩地,堅定地駛來。